第一百九十七章
「你!」林潼川剛想怒斥伍遮,突降的閃電也將他嚇了一跳。
段景曜趁他愣神的片刻,說道:「林潼川,若你不是兇手,最好接下來從你口裡出來的都是實話!」
林潼川放在書案下的手,緊緊握著自己的衣擺。
另一隻手拿起了自己的茶盞,只是還未送到嘴邊,想到了章紘正是喝了水才喪了命,又堪堪地停了手,手端著茶盞莫名地抖了抖,才將茶盞又放回了書案上。
就連離他最遠的齊舟也感覺到了他的緊張,楚昭雲和段景曜自然不會毫無察覺。
二人心裡也有了差不離的猜測,林潼川這般緊張,內心這般不堪一擊,不像是兇手。
而林潼川,心裡想了許久,才開了口。
「我本不想說我和他之間的事,今日說出口也是為了證明我不是兇手,我這是被逼無奈,還望諸位出了書齋莫要讓這些話傳了出去!」
「你放心。」齊舟保證著,只是他心裡發虛,什麼時候能出書齋他也心裡沒底啊。
要是查不清,可能直接就從書齋去皇城司地牢了。
林潼川接著說:「我和章紘,也不是什麼實在親戚,我家大姐姐和他小姑姑,是王家大房和二房的妯娌,本就是嫁了不同的男人,只不過在一府上過日子,也不知妯娌二人怎麼的,就鬧了不和。他小姑姑仗著手頭寬敞,沒少擠兌磋磨我大姐姐,我這才看不上章紘!」
眾人理了理林潼川話里的邏輯,十分
不解。
妯娌兩人只是一府上,有什麼不和?
只有楚昭雲心下瞭然,她在襄陽府聽說過許多這起子事。
妯娌兩人雖是嫁了不同的男人,可在一府上生活,又有同一個婆婆,兩人若是不親厚,那素日里難免生了攀扯比較的心思。
若兩人都是好勝的,那日子可就「精彩」了。
再若是那當人婆婆的是個不公允的,偏心某個兒子,那當兒媳婦的就更艱難了。
這妯娌之間的關係,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
楚昭雲示意林潼川繼續往下說,問他:「所以說你和章紘有些私怨。」
「是有私怨,但左不過是平日里嗆聲幾句罷了,若是我真害死了他,那我大姐姐豈不是要永遠低他小姑姑一頭?就算我不為自己的前途著想,我也得為著我大姐姐往後的日子想!在王家她本就過得難,我怎麼可能害她!」
林潼川說完,狠狠捶了捶自己的書案。
又想著,雖然不是他害死了章紘,可這章紘死得好!他一死,他小姑姑必定傷心,也就沒那麼多心思來磋磨大姐姐了!
眾人想著林潼川的話,又見他捶胸頓足的模樣,都認為他說的可信。
楚昭雲也看向段景曜點了點頭,段景曜這才又問蘇令之:「你和章紘可有仇怨?」
蘇令之年紀比其餘弟子長三四歲,人也沉穩些。
搖了搖頭,說道:「我和章紘並無私怨,也無情誼,平日里也說不上幾句話,我也說不出什
么為自己解釋的話,因為我和章紘雖在一處讀書,可也只是讀書罷了,我對他不了解也沒興趣,他對我而言,和大街上的陌生人無異。」
蘇令之說完,並無人駁他。
足以說明他和章紘確實不熟,起碼明面上不熟。
背地裡在大傢伙看不見的地方兩人之間有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背地裡真有事,眼下也決計問不出來。
段景曜又問賀榕:「賀榕,你呢?你和章紘有私怨嗎?」
賀榕倒是不忌諱,端起自己的茶盞飲了一大口。
「我不喜章紘。」
此話一出,書齋里的氣氛頓時壓抑了起來。
窗外雷雨交加,光禿禿的樹枝在書齋屋頂上划來划去,像是猛獸撕咬著獵物在地上將獵物拖來拖去。
幾位弟子頓時毛骨悚然。
饒是楚昭雲辦了許多案子,眼下在這般一個密閉的書齋里,她也有幾分心煩意亂。
她不知道誰是兇手,也不知道有幾個兇手,更不知道她和段景曜能不能抓出兇手。
莫名的,她的左手附在了自己左腿的匕首處。
齊祭酒聽了賀榕的話,聯想到信上寫的,也莫名恐懼了起來。
他甚至有個荒唐的念頭。
信上說,賀榕今日必死,那會不會事實是今日除了兇手,這書齋里的人都得死?
齊舟意識到了自己荒謬的想法,猛不丁地打了個寒噤,看向了段景曜。
段景曜見慣了裝神弄鬼的人,眼下看賀榕裝作高深的模樣,並不覺得稀奇。
「說說,
說說你和章紘什麼仇什麼怨,你為何不喜他?他何處得罪了你?」
「章紘是三個月前從內舍脫穎而出來了上舍,他沒來之前,上舍里成績最好的弟子是我,可他來了之後,我就成了第二。」
「他比你成績好,你就不喜他?」
「非也。」賀榕搖了搖頭,接著說:「他成績好也沒什麼,我只是看不慣他那副高傲的樣子,明明我比他更勤奮更努力,明明他從不認真溫習功課,可偏偏他的成績就是好。我自知他這是比我有天賦,我承認。但往日里我有不懂之處想要請教他,他每每都是冷嘲熱潮,從不為我解惑。所以我不喜這般人品輕賤的人。」
「你既承認了自己不喜他,那你可要為自己辯解?難道是你方才趁關窗之時在他茶盞里下了毒?」
「非也!我不喜章紘,可我想要的是在成績上優過他並不是殺了他,我不想讓章紘死,因為我知道,只要他在,我一定會比現在更上進。」
段景曜點了點頭。
天已黑透,書齋外只有無窮無盡的雨。
而書齋里,是沉默。
段景曜往楚昭雲的身邊挪了挪,低聲跟她說道:「賀榕從頭到尾都在我的視線里,不用管他說的什麼,往章紘茶盞里下毒的,不是賀榕。」
「那是誰?林潼川和蘇令之話里也並無不妥,除非有人撒謊。」楚昭雲側頭看向段景曜。
兩人離得極近,她甚至懷疑在如此嘈雜的雨聲下她還能
聽到段景曜的呼吸聲。
段景曜還沒來得及回答,書齋的門哐當一聲被推開,一陣大風毫不猶豫地衝進了書齋里。
燃了一半的蠟燭紛紛滅於冷風之下。
書齋里,伸手不見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