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離魂症。」
「什麼?」段景曜把小廝送回賀家,剛翻牆回來,就聽見楚昭雲對他說了這三個字。
楚昭雲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失眠,暴躁,疑神疑鬼總覺得有人要害自己,可最後又歸於平靜。並且如小廝最後所說的那般,賀榕到了夜間從不留人在自己身旁。
為何不留人?是怕自己兩幅截然不同的面孔惹人生疑。
而離魂症這個答案,是賀榕自己給她的。
他突然變了的眼神,出賣了他。
從昨夜到今夜,一切不合邏輯的事她也都想通了。
「大人,走吧,今夜能睡個好覺了。」
段景曜見過聽過不少奇症,可這離魂症是第一次聽說,試圖去理解卻也抓不住其中含義,不解道:「何為離魂症?魂魄從身體里離開了?聽起來未免有些荒唐。」
「一種病,我也是第一次見到有人真得了離魂症,以往也只是在我娘留下的醫書里看見的。」楚昭雲聽了這「荒唐」二字卻感受不到絲毫冒犯,若是有人對她說出從未聽聞過的病症,她也會質疑。
接著又解釋道:「離魂二字卻也生動,得了此症的人在特定情況下會變成另外一個人,性情和習慣會與以往截然不同。」
「世間竟有此症?兩個人共用一個身體……不,應該是兩個靈魂共用一個身體。」段景曜驚訝於離魂症,卻也轉念將賀榕的說辭都想明白了,又問道:「一個人變成另一個人,只要在特定
情況下想變就變?」
「醫書上寫變成另一人是完全不受控制的,且原來的人一般不知道第二人的存在,但第二個人卻知道自己只是時不時冒出來的人,也知道自己並非是這具身體的完整擁有者。」
「原來如此……」段景曜輕輕應了一聲,面上不顯山露水實則腦中思緒卻猶如千軍萬馬在奔騰著,並非是為著賀榕和案件,而是離魂症帶給他的新奇和震驚。
魂魄於他來說是虛無縹緲的東西,他想什麼做什麼是出於自己的意志,而這意志是他讀書、行路、處世養成的,歸功於他所經歷的喜怒哀樂和他所思考的一切。
若是有人來同他說,是這肉身里的魂魄主導了他的行為,他定嗤之以鼻。
可此刻,用的「意志」去代替「離魂症」里的「魂」他又覺得不貼切。
他恨不得立刻飛奔回國子學,好親眼見一見另一個賀榕。
想到這,他才想到自己把賀榕劈暈了。
「賀榕變成另一個人的特定情況,是天黑?」
「八九不離十。」
「僅僅因為賀榕的一個眼神,你便知道他得了離魂症?」即便相識相知,段景曜每次接觸楚昭雲也會忍不住想要探究她,她身上,實在有太多的驚喜和魅力。
楚昭雲沒看到他眼裡的欽佩,只以為他仍然在質疑,解釋道:「沒錯,就是一個眼神,那明顯不是賀榕的眼神,且他變得太突然。他看了我一眼,而後好似立馬意識到
自己不該那般看我,就迅速地低下了頭。」
楚昭雲頓了頓,繼續說著自己方才梳理清楚的思路:「若是按照醫書上所寫,離魂症發病之時習慣截然不同,那信上的字跡就有了解釋。我是這般想的,大人可聽聽有何處不妥。」
「好,洗耳恭聽。」
「前日放堂后,發病的賀榕寫了信還留了鶴頂紅在自己桌子上,他是想讓正常的賀榕替他辦事。而白日的賀榕全然不知自己還有另一面,這才寧信其有不信其無,把信送到了皇城司又把毒藥下到了章紘的茶盞中。而昨夜風雨交加時,章紘喝了毒藥,書齋里也亂了起來,發病的賀榕就用匕首捅了自己。」
段景曜接話道:「但今日正常的賀榕,並不知道,只以為是有人要殺他。」
「沒錯,所以審問賀榕時,他不是撒謊,而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合理。」
「合理是合理,但是不能僅憑藉醫書上所寫的癥狀和賀榕的種種行為所吻合就給賀榕定罪,畢竟鮮有人知此病。」
「過往的行為或許沒有說服力,但眼下只要證明他白日與夜間言行相悖,便可定罪。」段景曜終於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了,楚昭雲讓他劈暈賀榕,就是為了證明明日的賀榕並不記得自己暈倒之前說了什麼話。
「大人所言極是。」
楚昭雲眼角帶上了笑意,和段景曜說話就是簡單,他雖不知離魂症,可只要她解釋明白
了,他便知道她的所思所想。
抬頭望天,她只覺得憋屈了一整日的心情終於美妙了起來,「今夜繁星點點,看來明日是個晴天。」
段景曜也同樣放鬆了心情,打趣道:「觀星辨晴雨?」
「哈哈,我瞎說的,可能吧。」
「前頭有家客棧,今晚先住客棧如何?」
「好。」她正有此意,在國子學是睡不好的,回伯爵府又難免攪了家人。
夜色下,兩人並肩前行,來到客棧開了兩間上房。
約了明日前往國子學的時辰,兩人便各自回了房間。
床榻上的楚昭雲正昏昏欲睡時,耳朵里突然鑽進了一些無法描述的聲音,起先她嚇了一跳生怕客棧里出了什麼亂子,猛地從床榻上坐起來,想去找段景曜。
可再一聽,她就紅了臉。
饒是她再不曉人事,也知道聽見的是什麼聲音。
男人和女人之間的那點事。
她想起了杜茁。
聽起來也不甚快活,也不知道杜茁為何如此沉迷這檔子事。
捂住了耳朵,楚昭雲接著平躺在了床榻上。
那聲音起一陣滅一陣,漸漸地她也睡著了。
睡前最後的念頭是在想,這客棧屬實不隔音,以後可再也不來了。
也不知是聽了聲音的緣故還是怎麼的,她竟然做了個奇怪的夢。
夢裡她和一個男人,正在喝酒,喝著喝著就抱到了一起,後來她吹滅了蠟燭,再後來發生了什麼她就不知道了。
一大早醒來之後,在床上呆了好一會兒,到底也
沒想起來夢裡吹滅蠟燭之後發生了什麼。
咚咚咚。
「昭雲?可醒了?」
「醒了,這就來!」楚昭雲甩了甩腦袋,管他什麼奇怪的夢,她還有正事要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