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5章 醜陋
第845章醜陋
黃粱地底,幾千萬里,
亘古不變的黑暗中,一座無邊無際的石磨,開始悄然轉動。
石磨表面落滿灰塵,從遠古時代沉積至今,每一粒塵土都附著於此,從未動過。
直到某一刻,
山崖上的黃袍小道站起身,手指顫動,雙目鮮紅。
黃粱的天道發生了變化。
無聲無息,如一陣察覺不到的風,吹過人間萬里。
城鎮內的大街小巷,平凡的百姓們無所察覺,他們行走在車水馬龍之間,專註於眼前的市井生活。
只是鮮有一些修士會抬起頭,望著遙遠的天幕……
他們隱約看到了什麼,但一眨眼就忘了,低下頭,再也不願直視。
風雲變幻,陽光普照,天和雲好像被一根看不見的手指按下了加速鍵……瘋狂的交替著,失常的錯亂著。
凡人不知,修士不覺,
整個黃粱世界正在發生一件無比詭異的事:天道在思考。
不只是脫離石磨的器靈,不只是山上的黃袍小道,黃粱天道已經徹底蘇醒,天為幕,云為卦……試圖推演出一切的因和果。
那個黃粱外來的修士,長生大弟子,到底設計了一個怎樣宏大嚴密的計劃。
冥冥中,有一場大夢災劫即將到來,不可逆轉。
黃粱的天道在推演,如何才能挽救這一切。
這是一場天人之爭,不幸的是,天已經慢了一步,在人的後面。
不知道還有沒有顛覆翻盤的機會。
「解開迷,看透夢災,才可能改變局勢。」
黃袍小道眼帘低垂,目光凝聚在眼前的火堆上。
篝火搖曳,凝聚出一幅幅曾經發生過的畫面,天道法則流入其中,分解剖析,把每幅畫面的邊邊角角,都拆解的一乾二淨。
黃道吉日想弄清楚,張居正到底做過什麼。
從他來到黃粱的那一日起,這個計劃是不是就已經開始了。
……
第一幕,「小師弟,還沒來。」
黑衣青年站在一座很大的佛院里,佛院外有一片竹林,竹林中還有一座小道觀,叫長生觀。
張居正看著佛院屋頂屍骨成山,慢慢抬手……一陣風來,所有的屍骨都化作骨粉,隨著風落在了佛院外的深坑裡。
他把那些死去的僧人屍骨埋了。
落葉歸根,人死有墳,這是最合乎天理人情的舉動。
只是,沒人給夢宗近十萬的弟子收屍,擄走靈魂,暴屍荒野。
「師兄,師兄,你在嗎?」
某個小師弟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張居正抬了抬眼,看著一面牆壁,點點頭。
「在。」
師弟此時正在做夢,意識遊盪在一個很大很大的夢界,他在夢宗,充當師兄。
夢界是紫微大帝生前所造,傾盡心血,才能歷經歲月,留存至今。
那個晚上,顧白水和師兄講了很多事。
張居正只是聽著,很平靜,一直聽到夢星河以及夢宗十萬弟子失蹤的靈魂,才心中起波瀾。
「這樣啊。」
怪不得,如此熟悉。
時間過了好久,是久別重逢。
……
第二幕,「師弟的黃粱劫。」
張居正走過黃粱的很多角落,最終尋了一條漆黑的裂縫,去了最深處的地底。
他在最黑暗的地方,看到了一座無邊無際的磨盤。
不死帝兵。
磨盤顫動了一下,張居正被換到了最中心的位置。
生死囚籠凝聚,把他困在裡面。
一個白衣道人緩緩現身,他叫盧無首,是器靈,是天道,也是獄卒。
「你是犯人,在這兒陪我個千八百年吧。」
張居正不太願意,也沒太好的辦法,他想了想,說:「……我有個小師弟。」
小師弟要渡劫了。
張居正和不死帝兵用師弟打了個賭。
「我贏,你放我出去,我輸,留在這兒陪你。」
盧無首樂了:「長生弟子都這麼不要臉?」
張居正說:「我還有個二師弟。」
論不要臉,就不得不提了。
最後,小師弟還是渡過了劫。
他站在黃粱的歷史長河邊,用白水打開了一個通道,大師兄在另一頭,伸手,把器靈抓了回去。
黃粱劫結束了。
表面上看是這樣。
只是在顧白水離開之後,張居正又回到了黃粱河邊,看著歷史的河水流動,思考了很久。
他想明白了一些事。
「師弟在過去的黃粱中渡劫,過去和現在的壁壘,沒有那麼牢固。」
「黃粱是一個歸墟重建的世界,帝兵承載世界根源,器靈是活的天道。」
「所以……煉化不死帝兵,就能掌控天道。」
……
最後一幕,
臘月年關,張居正身後跟著一個黃袍小道士,一起遊歷山川河流,去了黃粱世界的很多地方。
他們在找一些故人。
張居正也在觀察山脈起伏,默默的挑選一個合適的地方……一片山脈,一群地勢和夢宗很相似的山。
山裡來了很多活人,匯聚成一個無名宗,共同修行,傳承功法。
黃道人在山林里神出鬼沒,帶著很多功法,玩兒的不亦樂乎。
同時,
在另一座山頭上,大師兄點燃了一個火堆。
他看著火光,腦海里……回憶起了一封薄薄的書冊。
陳師妹的遺書,從頭到尾,一字不差。
黃道吉日問他:「為什麼不捨棄紫微大帝的執念和因果,只活在這一世,證道成帝,會容易得多。」
張居正說:「我閑的。」
他在敷衍。
其實是因為,張居正不能捨棄。
小師弟曾經去過的夢界,是紫微大帝親手打造的「過去」,是一段凝固起來的夢宗記憶。
張居正如果捨棄了紫微大帝的因果,那夢界就沒了根基,會徹底消失。
又如何把那段凝固的記憶拉入現實,重現夢宗呢?
夜深人靜之時,大霧瀰漫,通往黃粱之外的某個地方。
那個地方……顧白水曾經去過,是夢界,紫微大帝記憶里的夢宗。
李眠柯活在夢界,
林清清早就走了,最近才回來。
「陳師妹只是好奇,有沒有可能把一個人從過去帶到現在。」
老僧說很難。
張居正卻用了很多年,完成了這個瘋狂的計劃,他不只是想帶回來一個人……而是把過去的一座的古老宗派,搬移到如今的現實。
無名宗會被夢宗代替,一些早已死去的古人,會在新的夢宗復活。
山裡儘是替死鬼,夢裡都是「活」死人。
「走不出去的,是大師兄。」
從來理性從容的大師兄,就真的不能是一個瘋子嗎?
如果有人老實溫和,沉默寡言了很多年,要麼是他本性如此,要麼……他一直在等待,找一個機會,去做一件天也想不到的事。
無欲無求,那不是人,
貪念偏執,才是最醜陋的本心。
張居正等待了很多年,最後才扯下了那一張蒙在心上,血淋淋的布。
醜陋,但是自我,直視本心,接受慾念。
……
「只是,太過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