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6章 師兄想做的
第846章師兄想做的
張居正是個好人嗎?
過去很多時候,像一個老好人。
平生沒有做過太大的惡事,克己復禮,待人溫和。
但不會有人想到,
有一天,這位大師兄會殺很多人,很多一無所知的凡人和修士。
比今生的兩位師弟,比前世的所有師弟加起來……都要多。
大夢災,會帶走很多人的生命,他們對此一無所知,夢來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至少山裡的這些人,是無辜的。」
黃袍小道輕聲念著,但他突然又想起了張居正說過的一句話。
夢宗滿門被滅的時候,那些人也是無辜的。
無辜的人,也不是不能死。
……
「呼~」
天上刮著大風,把火堆吹得熊熊燃起。
黃道吉日往前走了一步,目光牢牢的黏在火堆上。
他是黃粱的天道,絕不能允許這種事發生。
大夢災到來,無名宗所有的弟子都被過去的古人奪舍,再然後,天道也會出現難以彌補的漏洞……
這個漏洞從群山中孕育,向外瀰漫,最終蔓延到整個黃粱世界的每個角落。
無辜的百姓,數不盡的修士,甚至是萬物生靈,都有可能被前世前世的夢纏身……分不清自我,最終入夢而死。
到時候,天道只是一具乾癟的軀殼,被大霧一樣的夢包裹,直到被某個人徹底煉化。
「火滅了,你就死了。」
張居正讓黃道吉日看好火堆,這是他今生今世的所有,熄滅山崖上的火,那個人便會身死道消。
不管結果如何,黃道吉日都必須這麼做。
他要在大夢災到來之前……殺了張居正。
黃袍小道邁出一步,走向火堆。
但當他想走出第二步的時候,卻奇怪的停在了原地,抽不開腳。
黃道吉日愣了一下,低下頭,眼神遲疑困惑。
他的左腳被一團黏糊糊的黃泥困住,陷在泥里,怎麼用力都拔不出來。
「什麼玩意兒?」
黃袍小道有些發懵,他從來都沒見過如此奇怪的東西。
器靈本身無相無形,如遊魂般難以觸碰……怎麼會被一團黃泥黏住?
「滴答~」
一滴雨水,突兀的從天而降,砸在了黃道吉日的肩頭。
他沉默片刻,緩緩抬起頭。
幾息前,黃粱的天還是萬里無雲,一個恍惚的瞬間,頭頂突然烏雲密布,電閃雷鳴。
實質的雨水並沒有穿透黃袍小道越來越虛幻的身體。
雨幕如煙,結結實實的落在他的身上,逐漸打濕衣物。
黃道吉日被淋成了落湯雞。
但他還是想不明白,這裡明明是他的黃粱,為什麼會突然下雨呢?
而且雨下的這麼大,也沒有澆滅火堆?
黃袍小道睜了睜眼,仔細凝視著火堆附近。
第一眼,什麼都沒有。
他皺了皺眉,閉眼睜眼。
第二眼,火堆旁突然坐了一個年輕人。
那人頭戴斗笠,身穿青衣,伸出手,在雨里烤著火。
黃道吉日怔在原地。
他能看見這個年輕人,但黃粱的天道,並沒有感受到生命的存在。
彷彿有一團清澈的白水,阻斷了天道探查,只留下一片空白。
安靜良久,
黃道吉日坐在原地,看清了這個年輕人的臉。
「是你?」
「嗯。」
黃道吉日微微沉默,眼神有些奇怪的複雜:「什麼時候來的?」
「有一陣子了。」
顧白水往火堆里添了根柴,說:「看師兄在忙,就沒去打擾他。」
「……」
黃道吉日試著抬起胳膊,但雨水實在太重,打濕了他身上所有的衣物,把他死死的束縛在原地,站不起身,也動彈不得。
嘗試幾次后,對面的年輕人也沒什麼反應。
黃道吉日放棄掙扎,若有所思的看了他幾眼:「你成准帝了?」
「是。」
「但我沒見過,你這麼奇怪的准帝。」
顧白水抬起頭,也沒解釋,只是反問了一句:「你見過大師兄這樣的人嗎?」
張居正如今在做的事,歷史上又有誰見證過呢?
都沒見過。
黃袍小道搖了搖頭:「沒見過。」
顧白水搖了搖頭:「還是見識少了。」
黃粱世界的天道,一件存在了漫長歲月的不死帝兵,被一個準帝境的年輕人說見識少了。
黃道吉日卻無言反駁,只是點了點頭。
活得久,什麼都能見到。
「你是怎麼來黃粱的?」
黃道吉日又問:「地上的那個入口封死了,你硬闖進來,我應該有所察覺。」
「我走的不是那條路。」
顧白水側過頭,看了眼另一座山上的院子:「從夢裡來的。」
「夢裡?」
「起霧的晚上。」
顧白水修行過小夢書,也修行過大夢典,他去過夢界,在夢宗生活,甚至還去找過人。
只是這次去夢宗找大師兄的時候,遇到了一些怪事。
顧白水能感受到,整個夢界都在發生一些奇怪的變化,在移動,向著另一個世界靠攏。
他就在夢宗等了一會兒。
無名宗起霧的時候,兩個世界短暫重疊。
顧白水從霧裡走出,來到了黃粱的無名宗派。
那時,黃道吉日看著火堆,沒看見他。
黃粱的天道也沉寂無聲,沒發覺這個不速之客。
「轉了幾天,順便去了趟周國。」
顧白水抽空走了三個地方:玄京城、大佛院,和一座小道觀。
隨便看看,也算是故地重遊。
最後,他還是回到了山裡,坐在火堆邊烤火,等師兄忙完自己的事。
黃袍小道瞳孔深邃,凝視著眼前這個年輕人:「你知道你師兄在做什麼?」
「大概。」
「既然知道,你不阻止他?」
顧白水沒什麼表情,反問一句:「為什麼要阻止師兄?」
黃道吉日眯起眼,說:「黃粱會生靈塗炭,所有無辜的凡人和修士都可能被捲入無妄之災,死於這次浩劫。」
「是嗎?」
這麼嚴重?
顧白水想了想,抬起眼皮:「又如何呢?」
「你說的這些無辜凡人和修士,是過去被夢星河知天水他們投入黃粱的受害者。」
「他倆殺人作亂,我和師兄得要救人嗎?」
這是什麼道理?
為什麼會有人覺得,他們倆師兄弟很關心天下生命的死活?
為什麼會覺得,張居正是好人,顧白水是好人?
好人沒好報的,會累。
顧白水丟下樹枝,拍了拍手。
「大師兄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你待在這兒陪我。」
不是詢問,沒有商量。
顧白水管不了大師兄,但能管得了眼前的小道士。
即便,它是黃粱的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