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在通往上帝的道路上挺進(3)
到了今天,當你游經德國的這個地區的時候,你會看到許多遺留至今的中古世紀的城鎮,它們並沒有因為二十世紀的戰亂而遭到損毀。這個地區在戰後三個月就被盟軍分割給了蘇聯,直到1990年才再度回歸德國,蘇聯多年的統治使人們在那兒的生活一直異常艱辛。
總的來說,美軍進入城鎮時都希望德國民眾能夠和平投降。當坦克和卡車車隊接近城鎮時,他們總會先停下來,用德語在擴音器警告那裡的居民不要反抗。通常況下,地方長以及當地軍方的領導都會舉著白旗代表全鎮居民來投降。大多數時候,他們也會事先打電話來安排附近村莊的投降事宜。
但在那些黨衛軍的駐紮地,或是不幸被灌輸了納粹思想的希特勒青年團所在的地方,依然存在著決心誓死遵從希特勒命令、保衛德國的形。這些城鎮便不可避免地會遭受到坦克的摧毀。有時,我們會看到遠方的天空突然轉成了亮橘色,那便宣告又有村莊因為拒絕投降而陷入到一片火海之中。
不過絕大多數的時候,人民的理智、強大的求生意識,以及希望儘快恢復正常生活的願望還是會勝出。很快地,大家也現獲勝方的軍隊並沒有要對我們進行報復,而那經過納粹宣傳並在我們腦海中所植入的惡魔形象原來根本就不存在,他們同我們一樣也是平凡的血肉之軀,而且盼望著和平以及早日終結這長期攪亂世界的瘋狂行徑,一想到這兒,人們就會覺得鬆了一口氣。對於當時只有七歲大的我來說,並不了解這個複雜萬千的世界,還有那些戰敗或是勝利的政治角力,我不理解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事生。如同每個小孩子一樣,我所需要的就是溫暖、食物和關愛。假若艾薇對我們國家的戰敗有一絲羞愧的話,她從來都沒有表現出來,不論是對我或是在她的日記里。整個國家早已失去那種光榮和自信,經過多年的征戰,這個由我們國家的領袖所一手造成的戰爭,已經將光榮和自信徹底從我們心中剝離。
雖然我們所遇到的征服者並非都表現得如此有人性,但是直到今天我仍然感謝上帝,讓我們沿途遇到的都是仁慈、善良的士兵。我也聽說過英國和美國士兵燒殺擄掠、甚至強暴婦女的故事,但為數甚少,而且我們從未親眼目睹,況且在我們和盟軍接觸中,他們從來都沒有傷害過我們。
也許因為我是個可愛的卷小孩兒而備受關愛,所以只看到了每個人善良的一面,但我並不覺得自己有受到任何特別的優待。這些駕著坦克、配備槍支而來的士兵也都是一些日夜盼望著回到家鄉的有禮青年,而且他們並沒有拘留或是為難我們這些被留置在村鎮的老弱婦孺,反倒是因為我們的緣故,使得他們在海外滯留了這麼久的時間。
他們一定也目睹了不少駭人的景象,正如我對路邊屍橫遍野的一幕永遠無法釋懷,也無法完全從鼻息中抹去那股腐爛的惡臭一樣,這些記憶也將在他們的下半生一直縈繞腦海、揮之不去。這些士兵當中有些人身負解放集中營的駭人任務,而對於我們瘋狂的領袖和他的一幫追隨者以我們的名義所犯下的惡行,我無話可說,只希望可以求得原諒。但這些士兵,這些侵入德國的軍隊,據我所知並未將怒氣泄在無辜的德國民眾身上。他們將我們視為平民百姓,而我們在他們抵達后的不久也看清了他們原來也只是普通百姓的事實,雙方只是在戰爭這樣的特殊的狀況下聚集在一起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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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任何種族的人都有善與惡之分的話,當晚所生的事就可以作為證明。我們的住宿地點被指派在了一間位於村莊中心後方的房子。房子高大而且雅緻,還有扇讓我記憶特別深刻的紅色大門。我們敲了敲門,一位婦人為我們開了門讓我們進去,她看起來瘦骨嶙峋而且神色不安,她要我們先到廚房去,等她的丈夫回來。我們在餐桌旁坐下來,但沒有得到任何可以吃的或者喝的東西。
「麻煩您,我們可以喝一杯水嗎?」艾薇禮貌地問。
婦人正在給一鍋馬鈴薯和蔥頭削皮,然後將那口鍋子放置在了一個舊式的大型爐灶上燉煮。聽到艾薇的請求,婦人點頭應允並靜靜地拿來了一杯水,又繼續她原來的工作。我們試著和她聊天,但她似乎不怎麼願意說話,答得非常得少。對於戰爭的結束,她看來並不像其他人一樣感到歡欣鼓舞,而且好像一點都不想談論起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