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納粹青年團的男孩兒(1)
離開唯德村已經是第四天了,從我們自塔巴茲起程之日起,周圍的氣氛生了很大的變化。雖然現在我們在行進中已經不需要再躲避槍彈的襲擊,也可以沿著直線前行而不用繞遠路,但空氣中卻瀰漫著另一種不一樣的感覺,詭異而令人恐懼。和我們周圍的路人一樣,我們的內心也開始充滿了顧慮和疑惑,也因此變得更加孤立和自我。或者,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們變得更願意相信自己、依賴自己,這會讓我們感到比較輕鬆,這樣才不會在一天將要結束的時候,還痴痴地妄想可以立刻吃到一頓豐盛的晚餐、睡在一張溫暖的床上。
不久,我們同行的隊伍中又多了兩個叫做克勞斯和沃夫岡的男孩兒。關於他們兩個的大部分故事,我是在幾年後和艾薇聊天敘舊后陸續知道的,但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景我還是記憶猶新。他們穿著比他們自己身材大了好幾個號的衣服,透過寬鬆的衣領,我瞄到了裡面咖啡色的制服——那是希特勒青年團的統一制服。他們當時飢餓難耐,於是我們分給了他們一些美國士兵留給我們的早餐包,我們一邊走,一邊看著他們倆狼吞虎咽地把食物吃了個精光。他們的目的地是我們也會經過的哈博城,剛開始他們並不願多說什麼,但哈根博士是個任教多年的老教師,兩個男孩和他很快就熟絡起來,於是,很快便開始說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剛剛過了十六歲的生日。」克勞斯顯得非常驕傲,「我的生日是四月二十日,跟我們的領袖一樣。」
希特勒的誕辰是我們每個人每年必須要慶祝的節日,即使像我這樣的小孩子也不例外,所以我們都清楚地知道他的生日。
「那麼你們現在是在做什麼?」哈根博士問,「為什麼離家這麼遠?」
「我們一直在打仗,」克勞斯說,「跟著希特勒青年團一起保衛馬格德堡,那裡的戰況十分激烈。」
「你也是嗎,沃夫岡?你也在打仗嗎?你多大年紀?」
沃夫岡點了點頭,回答說:「十六。」
這兩個男孩子的年紀和我的表哥烏里希差不多大,而烏里希對我而顯然還只是個大孩子,我們住在磚塊工廠那邊的房子時,他經常帶著我們到處調皮搗蛋。然而眼前的這兩個男孩兒卻已經上過戰場了。我還記得克勞斯的相貌:相比於他的年紀來說,他的個頭算是矮小的,鼻子上還有雀斑。在我看來,沃夫岡要比克勞斯成熟多了,雖然他的年紀只是稍微大一點兒,個頭也比同伴稍高,留著金色的平頭,有著一對藍色的眼睛。他們兩個人的聲音都沒有因為育而變聲,這簡直比讓他們拿槍打仗、親眼目睹朋友死在戰場更加令人鼻酸。
我現在知道了,自1942年起,所有十六歲以上的男子全都被徵召去參加了軍事訓練,而且那比生活在童軍營的希特勒青年團的生活要艱難得多。這些男孩兒在軍事訓練營里接受了密集的軍事訓練,政令宣傳也無所不在。他們不僅要學習諸如「我們為何要奮戰」的課程,還要學習包括像是「讓我對付他們所有人!我將戰勝,因為我知道如何堅定信念、如何奮戰」這樣的口號。
這就是納粹分子對這些年輕人的洗腦,這也就是為什麼這些年紀輕輕的男孩兒是最後投降的,也比那些年長的士兵更難以接受戰敗的事實。通常來說,這個年紀的男孩子自十歲起就義務地參加了希特勒青年團,他們一直都生活在納粹德國,不斷地汲取納粹的思想。從某種程度上說,對這些沒有什麼其他生活經驗可以作為比較的年輕人來灌輸信仰,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戰爭的末期,在像柏林和慕尼黑這樣的城市裡,甚至是剛滿十歲的男孩都會被強迫穿上超大尺寸的制服,帶著那些他們根本不會使用的武器,加入軍隊。對於那些在戰爭最後的瘋狂日子裡被徵召入伍的人來說,能活命的日子不到一個月。因為對政治的狂熱和年少輕狂,讓許多男孩子死於毫無意義的、保衛戰敗德國的嘗試中。
克勞斯就是這種洗腦作業下的最佳產品,他所飽含的愛國懷在我們看來顯然已經有些過頭了。他一路唱著希特勒青年團的歌曲,包括一形容「國旗重於生命」的曲子,直到艾薇叫他不要再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