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二210公分的信念(1)
瑪德琳·盧梭接到布蘭登·范德庫爾的電話時,一個名叫蒙提的美國走私犯正在幫她揉腳。
剛開始,這個走私菜鳥就在不停地恭維她,說她的喜馬拉雅藍罌粟花是多麼漂亮,於是當下她就決定和他出去約會。而當他又對她的黑鬱金香讚不絕口時,她乾脆同意託兒所關門后就去和他喝上一杯。不就一杯酒嘛。在她喝到第三杯瑪格麗塔酒時,蒙提甚至告誡她說自己有一點戀足癖。
「是嗎?」她問,「有多迷戀?」
「當然,我肯定不會收集高跟鞋或者其他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我想我還是更像一個窺視狂吧。」
「那你覺得我哪裡吸引了你呢?」她感覺可能是因為自己的腳長得很有異域風吧—自己的腳呈半月般的拱形,非常纖細,好看的腳趾按照長短順序一字排開。不過她還是希望能聽到他親口說出來。
雖然他蓄著海盜鬍子,可還是遮不住瞬間漲紅的臉。後來她才意識到,留著鬍子的他是那麼的老,看著年齡幾乎是自己的兩倍大。「當然是你的性格了。」他說道,還向她腳上常年穿著的那雙帆船涼鞋瞟了一眼,「不過你的足弓很漂亮。」
她覺得他盯著女人的鞋子看時特別可愛,甚至連女服務員踩著尖跟靴子走來走去時,他屏住呼吸的樣子,她也喜歡。他身上有股椰子的味道,看起來是那麼的無害。她很清楚,在他承認是通過費舍爾認識她的時候,她就應該抽身而出。因為費舍爾是她接觸過的另一個癮君子。
其實在那一刻,那個夜晚就已經脫離了軌道。她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開車回到自己位於白石鎮11的公寓,反而是任性地讓蒙提和她一起回那個霉的小賓館,那兒和美國邊境只有一街之隔,是屬於她父親名下的財產。然而,當他虔誠地跪在蒲團上,用那雙強有力的大手給她的腳按摩時,她就完全後悔了。「對不起,」她說,「這實在是太奇怪了,我……」她努力搜刮腦中的詞語,希望能說些什麼好把自己的腳收回來。正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他驚了一下,手鬆開了。
她還以為有人打電話來告訴她何時能拿到錢呢,不過也沒有那麼快吧。難道出了什麼岔子?費舍爾可是不止一次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證,說這個活兒完全是零風險的。現在才剛剛過了三個星期而已,想當初他要她幫忙種植大麻時,她答應得極不願。可是現在她已經開始在等著拿賣毒品的報酬了,而且還在這裡如此縱容這個中年走私販。突然,她
1白石鎮,地屬加拿大,位於溫哥華以南約40公里,緊臨美國邊境,據說這裡一年四季都熱鬧番茄。
現蒙提看著很老,根本不像能背得動滿滿一麻袋果實的樣子—當然,在費舍爾嘴裡,這個應該叫貨。她甩了甩腳,從襯衣裡面掏出手機接起電話。
「瑪德琳嗎?我,布蘭登,就是布蘭登·范德庫爾啊。」
真好笑,幹嗎又連名帶姓地說一遍?
人們議論布蘭登,就和議論地震或者日食月食一樣。他的大塊頭、他的「藝術天賦」,還有他所說的、所做的每一件奇奇怪怪的事,都會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人們稱呼他為「超級大怪物」或「大鳥」或任何一個適用於他的綽號。一月份的一場暴風雪過後,人們才慢慢意識到,原來布蘭登堆的那個屏障根本不是雪人,而是一隻雪企鵝。還有一天早上,他背對冉冉升起的太陽,站在邊境公路旁長滿雜草的車道上,不停擺動雙臂,足足擺了二十分鐘。來來往往的美國人和加拿大人都十分好奇,紛紛放慢車速想看清楚他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他的腳像是被釘在了地上,一動不動,直到太陽升得很高,把周圍的白霜—除了他身後的那片—全都曬化之後,他才動身大步向牛棚走去。而他背後沒有融化的霜竟組成了一張天使圖,貼在草地上,又過了好幾分鐘才慢慢消融。
「瑪德琳?」
「找我有事嗎?」她問道,聲音里透著不耐煩,心裡卻開始戒備起來。他怎麼會有她的號碼?此刻她彷彿能看到他的那隻大手,正捏著一個小小的手機,放在他那巨大的耳朵旁邊,身體彆扭地縮在車裡,又或是像一座巨塔似的站在車外,身上冒著蒸氣,笑著的臉歪斜著,說不清到底是出於開心還是震驚,空出來的那隻手戴著一壘手用的大手套,在空中比畫著他試圖想說明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