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世界是我的表象(1)
「世界是我的表象」——這是真理,適用於任何生活著的和認識著的生物,不過只有人才能夠將其納入反省的、抽象的意識之中。倘若人真的這麼做了,他就會出現關於哲學的思考。由此,他會明確地認識到,他不認識什麼太陽、地球,而永遠只承認眼睛,因為太陽為眼睛所見;永遠只承認手,是手感知了地球;就會懂得,圍繞在他身邊的這個世界只是作為表象而存在著的,即是說,世界的存在完全是就它對另一事物——一個進行「表象者」的關係而的。人,就是這個進行「表象者」。
這一真理並非新得出的結論,笛卡兒所憑藉的懷疑論觀點中就已經包含了它,只不過貝克萊則是第一個斷然將其說出來的人。雖然他的哲學觀點的其他部分站不住腳,但就這一點而,他為哲學所作出的貢獻不容小視。
在第一篇中,我們只是從作為表象的一面來考察這個世界。這一考察雖無損於其為真理,但終究還是不全面的,也是由某種任意的抽象作用引的,它凸顯了人們內心的矛盾,並且以這一矛盾去假定世界為其表象,而他從此也再不能擺脫這一假定。不過,這一考察的片面性可以通過下面一篇得到充實,由另一真理來補充。但這一真理並不像我們此處憑藉的那一個那般直接明了,而需通過更深入的探討、更艱難的抽象與「別異綜同」的功夫才可能達到。它一定是嚴肅的,對每個人而,即使不是可怕的,也必然是不容忽視的。這另一個真理就是:每個人,他自己也能說且必須說:「世界是我的意志。」
主體就是,認識一切而又不為任何事物所認識的東西。因而主體就是這個世界的支柱,一貫被所有現象和客體作為前提的條件;原本凡是存在著的,即是對主體的存在。任何人都可能現這一點:自己就是這麼一個主體,但僅限於它在認識著的時刻,當它作為被認識的客體時則不會這樣。人的身體既然已經是客體,從這一點觀之,也得稱其為表象。儘管身體是直接客體,但終歸是諸多客體中的一分子,並不能脫離客體的那些規律。與那些直觀的客體一樣,身體也同樣在時間和空間里,在一切認識所共有的那些形式當中。正是因為這些形式,進而才有了雜多性。
因此,作為表象的世界——我們在此方面考察的這個世界,有著本質的、必然的、不可分割的兩個半面——客體和主體。客體的形式是空間和時間,雜多性即是通過這些來表現的。主體卻不在空間和時間裡,因為在任何一個進行表象的生物中,主體都是完整的、未被分裂的。因而無論是這些生物里單獨的一個客體,還是現有的億萬個生物與客體,都同樣一道完備地構成這作為表象的世界。一個單獨的生物消失了,其作為表象的世界同樣跟著消失了。所以這是不可分割的兩個半面;甚至對思想也是這樣,因為任何一個半面的意義和存在都只能通過另一個半面來體現:共存共亡。二者又互為界限,客體的開始即是主體的終止。這是雙方共同的界限,這也同樣體現在下列的事實中:一切客體所具有的本質而普遍的那些形式——時間、空間和因果性,不用認識客體本身,只從主體出就能夠現、能夠充分地認識;就像康德說的,這些形式已先驗地在我們的意識中。康德現了這一點,這是他主要的功績。現在我再進一步地說明,根據律就是我們先天所意識到的,客體所具備的一切形式的共同表述。由此可知,我們先天知道的正是這一定律的內容,別無其他。事實上,這一定律都已經把我們先天明確的「認識」說盡了——這便是由此產生出的結果。
對於我們而,直觀表象和抽象表象間的區別就是一切表象中的主要區別。後者只構成表象的一個類別,即概念——這也只是地球上的人類所專有。這區別於動物且達到概念的能力,即被稱為理性。在此我們單就直觀的表象展開論述,以後再考察這種抽象的表象。直觀表象包含整個可見的世界或者說全部經驗以及經驗可能達成的條件。這是康德十分重要的一個現——前面已經提到,他的意思就是:經驗的這些條件和形式即是世界的知覺中最普遍的事物,世上的一切現象存在於一種方式共有的東西——時間和空間,當單獨離開它們的內容時,不僅能夠被抽象地思維,還可被直觀。而這種直觀並非是從什麼經驗的重複假借得來的幻象,而是毫不依賴任何經驗,甚至會設想經驗反過來依賴這直觀;這是因為空間和時間的一些屬性——比如直觀先驗所認識到的,都能夠作為一切可能的經驗的規律;不管在哪裡,經驗都須遵照這些規律而取得效果。我曾在討論根據律的那篇論文里將時間和空間——倘若它們是純粹而毫無內容地被直觀的——看成隸屬於表象的、特殊而單獨存在的一個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