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不去 回不來(0117)

出不去 回不來(0117)

「這樣,明天把錢兌現了,就放假了,正月初七正式上班。放假大家就安心休息,開年轉來上班,就給我鼓足幹勁做好每一項工作。每一個同志都應該認真的思考,我能為人民做什麼,我為人民做了些什麼,並拿出具體的措施和辦法來。我知道,很多同志會說,現在的工作難做,事情難辦。但是,我們想一想,這個山椿同志為什麼就能為人民做那麼多的事兒?他是如何做到的?還有,我們在座的每一個黨委成員,更應該想一想,山椿這樣的同志,為什麼一直升不了職,得不到重用?說這是我們黨委的失職也不為過。三月就要換屆了,應該怎麼做,同志們心裡要有一桿秤。」陳書記的意思大家很明白,那就是要在換屆時把山椿提起來。

這次,現場的人沒有小久久,也沒有不服氣的。因為山椿的工作成績擺在那裡有目共睹,再說這鄉里本來就差一個領導職數,副書記還缺著。

「山椿,還不回家過年?」山椿剛走到寢室門前,邱雲騎著他那耀眼的蘭色嘉陵125摩托車來了。

「哦,剛把捐款交了,準備下午走。」山椿沒想到這邱雲來找自己,也不知道有什麼事。

「就騎這破自行車?」邱雲不屑地看著山椿的自行車。

「那還把你那大貨車也派來?」山椿也開著玩笑。

「那大貨車太費油,這摩托車還行,給你騎。」邱雲把車鑰匙往山椿面前一遞。

「哦,幾個意思?」山椿倒是沒明白這邱雲的意思。

「沒意思,就是把這車給你騎。」邱雲說。

「給我騎,你呢?」山椿問,這年月能有一輛嘉陵125摩托車那也是很拉風的。

「我另買一輛,到時隨你騎哪一輛都行。」邱雲說。

「哦,邱老闆財大氣粗啊。」山椿說。

「還不是托你的福,我心裡有數。」邱雲說。

「哦,心意領了,謝了。車還是你騎。」山椿說。

「嗨,像個娘們樣,磨磨嘰嘰的。不就是借輛摩托車給你騎嗎?」邱雲甩下鑰匙走了。

這人,想表達歉意也這麼硬襯。不過也好,人的思想有時想通了就會改變自己。劉素英這兩天沒少教育他吧。

「山椿,電話。」山椿和梅紅正把大爺拿來的過年貨往摩托車上綁,劉素英在喊接電話。

「喂,哪位找哪位?」山椿也學了一盤蘭的田松的口氣。

「哪位,你哪位嘛。」電話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但山椿沒聽出來是誰。

「誰啊,我還真沒聽出。」山椿想了一陣,還是沒回憶起。

「晚上南津鎮國土所喝酒,不來後果自負。」對方也沒說是誰,說完掛了電話。

「誰啊,這麼豪橫。」自己在南津國土所也沒朋友吧。

南津區撤了后,國土所還沒來得及撤分到各鄉,又成立了南津管委,這下國土所是不會撤了吧。

「山椿,你是怎麼做到的?」劉素英問。

「什麼?」山椿沒明白她指的是什麼。

「啊,那麼多錢,人家這些打工崽這幾年也不富裕,你怎麼一下就籌到這麼多?」劉素英說。

「哦,這個嗎,我就把你們邱廠長捐錢的事兒做榜樣教育了他們,你知道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哈。所以還得感謝你家邱廠長。」山椿認真地說。

「得,滾。」劉素英知道山椿在糊弄她。

「走吧,出發,去南津吃飯去。」山椿對梅紅說。

「啊,不回家?」梅紅不明白山椿一下子就變了行程。

「接了個電話,也不知是誰打的,叫去南津國土所吃飯,還說不去後果自負。」山椿檢查著車上的東西。

「哦,應該是熟人,很熟的那種,不然不會這麼說話的。」梅紅分析得有道理。

「我也知道是熟人,聲音很熟,可就是想不起來。」山椿說。

摩托車比自行車快多了,一路很扯風,就是冬天的風很剌人,很冷。

「我們去買輛摩托吧。」山椿騎著摩托車,心裡好爽,就動了買車的心思。

「買啥摩托,買就買輛小車。摩托不安全,還不擋風雨,沒意思。」梅紅緊緊地抱著山椿。

「買小車太張揚了吧。」山椿沒那打算。

「那就不買,反正不買摩托。」梅紅堅持著。

「哪位請哪位吃飯?」到了國土所,山椿停好車,站在院壩里喊。

「上來,二樓。」有人應。

山椿和梅紅上去。

「啊,左宗建?你好久回來的?怎麼在國土所?」山椿看見左宗建在屋裡陪著金書生、秦朝亮、張承蓮。他老婆在廚房裡忙活,屋裡還有三個小孩,大的是女兒,小的應該是一對雙兒子吧。

「嗨,你消息閉塞了吧。人家可是我們南津的國土所所長哈。」張承蓮笑著說。

「金書記,秦主任、張書記,你們好啊。」山椿禮貌的和大家打著招呼。

「山椿你好,你小子不錯。」金書生人有些胖,笑得像個彌勒佛。

「多謝領導誇獎。」山椿嘻皮笑臉。

「梅紅,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管委會金書記。」山椿拉過梅紅。

「金書記好,多謝你關心我們山椿。」梅紅笑著和金書記打招呼。

「秦主任和張書記你是認得的,一個是我老領導,一個是我同學。」山椿又介紹。

梅紅和秦主任、張書記點點頭。

「這個就是當年拿自行車把我馱起去報到上班的同學左宗建。他小子,當年衝冠一怒為紅顏,辭職不幹下煤窯。不曉得為啥一下又從地下工作轉到地面工作,還管著地下地上了。」山椿笑著打趣,逗得大家一陣大笑。

「有球法,農民娃兒要跳出去,什麼彎彎曲曲的路都要走,什麼地下十八層的苦都得吃。」左宗建一臉的感慨。

一會兒,劉雪梅和張竹來了,大家打過招呼,圍桌而坐,開席。

「大家坐,大家坐。」左宗建的老婆曹芬趁端茶上桌,和大家打著招呼。

「嫂子,你受累了喲。」梅紅嘴巴乖巧。

「不累,不累,煮個家常便飯哪兒能累呢。」曹芬笑得很賢淑。

「啊、呵,南津鎮上的街妹,城市戶口國家糧的大小姐還會煮家常便飯,不錯,不錯。」山椿一看這曹芬比起當年少了不少的傲驕,多了許多為人妻為人母的情懷,人也略顯富態,看上去一個十足的大媽。

「還街妹,三個娃的媽。」曹芬回敬了山椿一句。

「哦,當年你能這麼想,也許老左就不去搞那地下工作,而是直接從地面升入了天空了。」山椿和左宗建兩口子熟悉,開起玩笑也就尖刻了一些。

「嗨,我這雞砍小砣了點,吃著都堵不住你山椿的嘴。」被山椿說到了痛處,曹芬搛起一條雞腿塞進了山椿碗里。

「看來人還是怕惡人,我不說她,她就不給我搛雞腿兒。」山椿邊把碗里的雞腿往梅紅碗里搛,邊說著。

「閑話少談,書歸正傳,翻到一百零八面,看到第九自然段,上面只有一個字,喝。」左宗建把酒倒好,山椿也安靜了下來。

「一百零八面是什麼意思?」梅紅悄悄問。

「紅妹妹,酒是一百零八味葯,包醫百病。這是他們這些酒鬼為喝酒找的理由。」張承蓮笑著給梅紅說。

「就是嘛,你平時要給你們家山椿多灌一百零八味葯,有病治病,無病強身健體。」秦朝亮佯裝認真地對梅紅說。

「哦,那我明天去買個大罈子,打一百零八斤酒,讓他天天內服外敷,應該身體棒,吃飯香。」梅紅說得很認真,一本正經裝傻。

「你聽他們的,有了酒,姓啥子都不曉得了。你們呢,聽梅紅的,把你們賣了都不曉得。」劉姐批了一幫酒鬼,又罵了梅紅人精。

「來,不扯那些,我敬大家一杯,才從地下轉地上,還請各位領導多多關照。」左宗建敬酒。

「客啥氣喲,喝。」金書生帶頭端起了酒杯。

「我丘二一個,可關照不了哈,我和你一起敬領導們吧。」山椿拉著梅紅也端杯。

「你娃操得孬,這麼多年了,我從地上轉地下,又從地下轉地上都走了一圈,都混上了個所長,你娃還在原地打轉兒。做無用功,就如同我們農村那牛拉磨盤碾麥面,沒了麥子下去,轉空磨,做無用功。」左宗建喝了酒,放下杯子批著山藥。

「智商不高,情商欠缺,能力低下,慢慢拖著,慢慢過吧。」山椿笑笑。

「山椿謙虛了,不錯,各方面都不錯。」金書生笑起來真像一樽彌勒佛。

「啥不錯啊,當年要不是金書記仗義執言,山椿早就被打回原形回農村去了。謝謝金書記。」山椿端杯敬金書生。

「言重了,你也是代人受過。」金書生破例的站起來和山椿碰杯。

「梅紅,你喝茶,陪我一起敬,當年我被打回原形了,可能你就不會有我這樣優秀的老公了。」山椿自嘲著釋放內心的鬱悶。

「好,好,過去的不談了,看明年吧。」金書生喝了,暗示了明年換屆山椿有望提升。

「謝領導,我一定努力。」山椿也靈光。

「秦書記,劉姐,我們敬你們,聽山椿說,你們可沒少關照和教育他。」梅紅主動舉起了茶杯。

「嗨,喝。山椿這個娃兒能力不錯,人品不錯,會做事,肯做事,口碑好,就是吧犯小人。」秦朝亮舉杯和山椿碰了,一口喝了。

「也怪黨委一幫人,沒個主心骨,搞團團。好的建議不聽,搞砸了又要人背鍋。一步錯,步步錯,委屈了山椿。」劉姐也喝了口茶。

「劉姐,可不敢這麼說啊,只怪我自己,情商低。」山椿對這些早就看淡了。

「承蓮大姐,敬你。」梅紅又主動了。

「謝謝老同學對我的幫助。」山椿也舉杯。

「那老酒坊如何了?」張承蓮問。

「哦,正好給幾個領導彙報,老酒坊的大方向定了。就是要以文化傳承為載體,以經濟運營為支撐,做好黃蓮鄉的文化名片,帶動黃蓮鄉的農業經濟發展。也可以說是用心血滋養文化,用文化提升產業吧。」山椿給幾個領導彙報。

「哦,不錯,有道理,有意思。」張承蓮還從來沒認真聽過山椿的設想,只是在山椿的鼓動下投了一些錢。當然,也是沒望回報那種心態投入的。

「山椿這件事辦得有格局,大氣無私。一本《黃蓮情滿天化佛越千年》已把這鍋水燒熱了,攪得風生水起的。馬上又來一本《畫說黃蓮葉脈傳承》冊頁,那這鍋水就會沸騰了。」金書生笑眯眯地說。

「領導怎麼知道,我這冊頁還在設計中,還沒幾人知道啊。」山椿聽得金書生的話,很是不解,領導咋就曉得了。

「啊,我可是順風耳,千里眼哈。我還知道你那酒坊的建設理念和做傳承,做文化,做名片的規劃,大氣,前瞻,讓我們這些站在台上的人自愧不如啊。」金書生似乎全都知道。

「領導,那可不是我的酒坊啊。秦主任可以作證,當年我是看有這黃連文化,有這化佛釀酒工藝,可以加以利用,挖掘,是一塊寶。建議鄉里和老酒坊合作,公私合營,可被鄉里否決了,批我幼稚。可我又確實想挖掘這瑰寶,又想把那化佛酒坊救活,才去給化佛酒坊的老闆支了些招,籌了些錢。一路走到今天,用了不少的心血,花了不少的錢,雖然少有成就,就是沒見到一點效益。我都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山椿知道有一種打擊叫捧殺,所以急忙撇清。

「呵呵,放心。我們是支持這個事兒的,我也知道你的近期,短期,長期的規劃,不錯,可行。」金書生知道的底細還不少,山椿想不明白他是從哪兒知道的。

「這個項目確實是山椿說的那麼一回事,但,山椿用了不少心血,也是邊做邊完善吧,有今天的成就了不起。我們管委要注重這一塊兒。」秦主任認認真真,一字一頓的說。

「有領導們信任真是幸福,我也輕鬆了,不如政府接手這個項目吧。」山椿說得很真誠。

「政府接手?你夢嘛。那來的錢,哪來的能人去搞這個?」金書生一口回絕。

「人家一個農民都可以搞,政府還不行?」張承蓮問,她不知山椿的心態,以為山椿是真的想脫手,就出言相幫。

「山椿,這個事兒,你就別去想了。不說政府有沒有錢,就是有,接手也是搞砸的結果。黃蓮那麼鄉辦企業的結果你沒看到嗎?」秦朝亮堅定地說。

「唉,此事吧,整得我惱火,把一幫人拉進去了,錢也燒進去了,下不來台了。」山椿誠懇地說。

「沒事兒,大膽干,我們一定支持,也相信你的能力水平。」金書生這次是力鼎山椿。

「唉,來。宗建,我敬你一杯。不好意思,今天一上酒桌沒控制住,搶了你給領導們敬酒的風頭。改天你再請我們喝酒的時候我一定傻起不出聲。」山椿敬左宗建的酒,又慫恿著左宗建的下一次請客。

酒足飯飽,領導們散了。左宗建、曹芬、梅紅、張竹坐著喝茶。

「當年,為啥那麼決絕的去下煤井呢。」山椿喝著茶,看著左宗建。

「唉,還不都是這城市戶口惹的禍。」左宗建搖著頭。

「當年,就是現在,這城市戶口和農村戶口的差別確實是太大了,也改變了不少人的命運。」山椿這一路走來,也確實吃了這戶口的苦頭。

「就是嘛。當年我要是城市戶口,就不會去下煤井挖煤。也許一直在鄉政府里當我的廣播員,也許已經轉幹當領導了,總之不會去那深深的地下做工作。」左宗建說。

「萬事皆有可能,你現在也不錯。」山椿說。

「也是她哥有點本事,不然,我得一輩子在地下工作,那裡黑暗,陰冷,潮濕,更是他媽危險。真他媽不是人呆的地方。」左宗建說地挖煤心有餘悸。

「當初為何就去了呢。」山椿追問。

「煤礦工作環境差,不準頂班過後,招人很難,當時招工又不要農村戶口的,那城市戶口的娃兒有誰願意去啊。礦上沒辦法,就變通著招職工子弟,解決城市戶口和國家糧。我老漢是老礦工,就有這個資格,為了那個城市戶口國家糧,就去了。」左宗建說。

「好啊,你去地下工作這些年,整到個城市戶口國家糧,我,還有張竹在這裡掙扎了這些年,還是個農村戶口。從當年來看,你是五員,我是幹部,比你還高几篾塊,是吧。現在你洋盤了。」山椿說。

張竹也點頭贊成山椿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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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不去 回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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