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你眼裡心裡只記得他
耳熟能詳的聲音,溫心怔了怔,回過頭去,只見黎芸走了過來,步子有些不穩,她身後,站著沈之簡和詹嫂。
黎芸打從接到喬伊的電話,到親眼見證活著的女兒,仍處於半信半疑中,此刻看到溫心有說有笑的模樣,她才徹底打起了精神。
這三年,不論身體上還是精神意志上,她一直飽受溫心死後帶來的痛苦,折磨,打擊。
黎芸沒有看溫心,而是偏向慕以深,消瘦,蒼老幾許的臉上陰雲密布,冷眼盯著慕以深,許是怕嚇著他懷裡的圖圖,語氣不溫不冷,「圖圖,他沒資格做你爸爸,更不是你爸爸,過來讓姥姥抱。」
黎芸作勢要去抱圖圖,溫心愣了愣,很快有了反應,及時攔下她的手,「媽,你……」
當溫心看清眼前的黎芸,面色蒼白,眼窩,臉頰都凹陷了下去,看慕以深的目光雖冷,但眼底卻是空空落落。
溫心心疼得幾近窒息,松下手,話被漫上來的濃烈酸澀堵截在喉嚨,抿緊唇,再落不出一個字,心裡只有對媽媽的歉疚。
慕以深看到溫心黯然下去的臉色,心思一沉,清楚黎芸為什麼會對他這番態度,他將圖圖送到了蕭遠懷裡,轉身上前來,握住溫心的手,語氣謙和,「伯母,我……」
「你給我閉嘴。」黎芸根本不會給他開口的機會,胸腔內積壓了三年的悲痛,悔恨,和絕望,此時終於找到了發泄口,她切斷了兩人交握的手,將溫心拉了過去護到身後,眸里冰火交接,浸了歲月痕迹的嗓音更是帶著極致的憎恨,「當年你是怎麼信誓承諾照顧我女兒的,把她從我身邊帶走,卻害得她『屍骨無存』,你還有什麼資格來找我女兒?這三年你不是徹底忘了我女兒嗎,連你母親都當她死了,你們還有什麼臉站在這裡認我的外孫?」
「媽媽……」情急之下,溫心一把抓上她的手臂,沒想到媽媽上來火氣就這麼沖。
感應到她整個人都在劇烈地顫抖,臉上唯一的一絲血色都流失罄盡,溫心抵著自個不安分跳動的心臟,連忙撫上她的後背給她順氣,安撫道,「媽媽,您先消消氣,你趕著過來不是來見我的嗎,我有好多話想對你說,我們進去聊,好不好?」
聽她一番盛怒的譴責,溫心心裡已經徹底認知到,媽媽一上來不找她相聚,而是直接朝慕以深撒氣,可見她對慕以深的怨恨有多重,重到她都難以想象,恐怕對她這個女兒的念想都化為憤怒加註到了慕以深頭上。
喬伊見狀,也立即上前來幫忙打圓場,走到黎芸另一側,親昵地抱住她的手臂,笑呵呵道,「是呀,乾媽媽,你日思夜想盼著還能重新見到小心,現在她就活生生地站在你眼前,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過去的事您就暫且放一邊,您應該也有很多話想對小心說,我們進去好好聊,好不好?」
喬伊一口氣說完,溫心正好給她使了個眼色,兩人協同,默契地強制將黎芸半推半拉朝病房走去。
圖圖見溫心要走,又被陌生人抱著,使勁喊著媽咪。
黎芸有了反應,想去抱圖圖,又被溫心攔下。
有些話不能當著圖圖的面講,溫心揉了揉他的頭,勉強笑道,「圖圖乖,媽咪一會就出來。」又望向蕭遠,「蕭師兄,麻煩你照顧下圖圖。」
進門前,溫心回頭投了個安心的眼神給慕以深。
見她們進去,蕭遠饒有經驗地逗圖圖安靜下來,走到了慕以深跟前,隨性說道,「看來你以後的路任重道遠啊,不過說實話,喬伊這乾媽三年來過得真不好,尤其是對你,只有恨,她現在根本不可能同意你和溫心再在一起。」
慕以深眸光直直攝在緊閉的房門上,接收到她的眼神,他本緩和過來的臉色還是復染上一層陰霾,不用蕭遠說,他也能感知到黎芸對他極度的恨意,黎芸剛才的一番措辭,無疑在他心口上狠狠地剮了一刀,是他沒能遵守當初的承諾,他無話可說。
「不過你放心,有你這個兒子在,溫媽媽頂多氣個半把月,畢竟她孫子不能沒有爸爸,你說對不對?」蕭遠捏了捏圖圖的臉蛋,揉搓著他圓潤的下巴,細細瞧了幾眼,嘖嘖兩聲,唇上染上玩味的笑,「小子,你跟慕以深長得還真是一毛一樣,還不叫聲爸爸給他聽聽。」
圖圖見了剛才那一幕,雖絲毫不懂大人間的事,但是看那姥姥氣勢洶洶的態度,刻入他心裡一時有了陰影,這一聲爸爸,他又猶豫了,突然扭了扭身子,想從蕭遠身上下來,「叔叔放我下去,我要去找媽咪......」
慕以深看了眼掙扎的圖圖,皺了皺眉,此刻沒有過多心思放在他身上,徑直朝病房走了過去。
「慕總,我們談談。」身後,沈之簡不知何時走了過來,突然叫住他。
「叔叔,叔叔……」圖圖一見到沈之簡,立馬向他發出了求救信號。
慕以深轉頭見到這狀況,臉色不大好看了,自己的兒子明顯對沈之簡很依賴。
反觀沈之簡,嘴角緩緩揚起了弧度,笑意明顯帶了諷刺意味,他上前走到蕭遠面前,伸手想把圖圖抱過來,被慕以深攥住手臂,「我的兒子以後就不麻煩沈醫生了。」
圖圖瞧見所謂的爸爸出來阻止,對他加深了幾分懼意,縮起肩膀,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不再敢吱聲了。
慕以深的話意再明顯不過,沈之簡卻不以為意,雙手插.入白大褂口袋,正視著慕以深,笑意變得深遠陰暗,「慕總說是自己的兒子,敢問圖圖有叫過你爸爸嗎?我想比起你,圖圖更願意和我這個叔叔待在一起。」
後半句話沈之簡說得很有自信,又存心加了叔叔二字,暗諷了慕以深當爸爸的不如他這個當叔叔的,加上他和圖圖相處了整整三年多,孩子天生依懶性很強,剛才圖圖見了他的反應便可以看出,圖圖更喜歡誰。
此刻慕以深根本無心思和他多費唇舌,「你不是和我有事談嗎,沈醫生想在這談?」他特意強調了一遍對他的稱謂。
沈之簡聽出他的意思,有關溫心的具體病況,想自己不走這一趟,慕以深也會主動過來找他。
「跟我來。」沈之簡走之前,又看了一眼圖圖,笑得表裡如一,「圖圖,等會叔叔再過來找你。」
圖圖朝他點了點頭。
「看好他。」慕以深對上圖圖的乖巧,略顯不悅,叮囑蕭遠一句,跟了上去。
病房內,一關上門,溫心便抱住了黎芸,喜極而泣,「媽,我好想你。」
黎芸表面看似很淡定,哼了哼,怒氣未消,「少來這套,溫小心,媽現在真吃不起你這套了,你活著為什麼不馬上來找媽媽。喬伊說你什麼都不記得了,但你當初去找過那個姓慕的,你眼裡心裡只記得他不記得我這個媽媽,是不是?」
溫心惶然一頓,放開黎芸,回頭朝喬伊投過去詢問的眼神:喬伊,你跟媽媽說了多少事?
而喬伊回過來的訊息是,她什麼都說了。
溫心一個頭兩個大,再回頭時,撐起毫無破綻的絲笑,深度愧疚道,「媽媽,我心裡怎麼會沒有你呢,我知道這些年你肯定為了我整日以淚洗面,你看你現在哪還有當年黎總的風範……」
「死丫頭……」黎芸忽然拿起還提在手上的包向她砸了下來,勃然的聲音有著明顯的苦澀,「死丫頭,你居然還有心情拿媽媽開玩笑,你什麼都知道為什麼還讓媽媽擔心,你知不知道媽媽和喬伊找了你三年,如果你真死了……」
溫心心甘情願地受著打,聽到她說死,猛然抬頭,顧不得還在向她劈過來的包,死死抱住了黎芸的腰,終忍不住放聲抽噎道,「媽媽,我知道,我知道錯了,我讓你擔心了……」
「你知道你錯在哪了?」黎芸胸口激烈起伏著。
溫心頓了頓,啞道,「我當初就該聽你的話,不該和他回國?」
黎芸倏地冷笑,她話里幾分真幾分假,她一清二楚,竟然還跟她扯謊。
「如果你真知道錯了,就跟媽媽回去。」
溫心愕然,鬆了手上的力道,看著黎芸試問道,「媽媽,你是要我回義大利?」
喬伊一聽,滿心疑惑,當即走了過來,言笑道,「乾媽,你不是早就放棄義大利的公司,怎麼還要回去?」
黎芸平復下來,盯著溫心,堅定了語氣,「你既然活著,當然要回去,這次帶上圖圖一起回去,而且你這病不能再拖,我已經聯繫過Jonson,讓他替你動手術,我才放心。」
溫心退開來,想不到媽媽這麼快做好了決定,而且聽她的口氣是不打算再回來了。
溫心當即想也不想否定了她的提議,「媽媽,我不能跟你回去,我……」
「所以你剛都是騙媽媽?」黎芸胸腔內的火又生了煙,打斷她。
「我……」溫心一時無法反駁。
「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黎芸瞪著她毫無血色的臉和毫無生機的病號服,將她全身打量了一番,眼眸觸到她光腳上的紗布,臉色立馬黑了下來,「他到底是怎麼照顧你的,害了你一次又一次,他不害死你不甘心了,是不是?這個混蛋……」
黎芸叱罵著,疾步沖向門外。
溫心悚然,知道她要去找慕以深算賬,快步追上去拖住她,喬伊也跑來幫忙。
「媽媽,這不關他的事,是我遇到地震才想起了所有事,他什麼都不記得卻救了我,是我沒用才受了傷要動手術。媽媽,如果你真要怪,就怪我,可是我剛答應了他不會再離開他,而且還有圖圖,你也不希望圖圖沒有爸爸,對不對?」溫心憋著一口氣說得又急又快,臉都憋紅了,嗓子乾澀發疼,但清楚這些話不足以讓她軟下心來,接著又蓄意重了語氣說道,「媽媽,這裡的沈醫生三年前是我的主治醫生,只有他最清楚我的病症,也只有他能救我。」
黎芸微僵,隨即是鐵了心,揭穿了她的心思,「溫小心,這都是你想留下來的借口,你的病歷大可以讓那個沈之簡轉交給Jonson,我相信Jonson更有把握治好你,你別忘了當年是他救活了你。如果你不跟媽媽回去,媽媽就一個人回義大利孤獨終老。」
喬伊聽得傻了眼,乾媽這次真是鐵了心要拆散他們了。
溫心聽出媽媽話里的決然,如果她不回去,大有要和她斷絕母女關係。
溫心萬沒想到原本好好的母女相聚會變成這樣,直覺身心俱疲,連思考的能力都將消失殆盡。
黎芸卻突然脫了她的禁錮,走向門口。
溫心驟時連呼吸都疼了起來,望著清瘦的背影,艱難開口道,「好,媽媽,我答應你。」
題外話:
不出意外,本文在周日或下周一大結局,想了好多個結局終於決定好了,結局……可能……會有點……出乎意料……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