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大雪（上）

第391章大雪（上）

六月下旬時，阿飛回到酈城。

他先去糧鋪買了幾斤優質靈米，旋即去修仙坊市買了妖獸肉，還有散修自己種植的便宜靈果，最後，在街邊買了兩串糖葫蘆，回了北街月牙衚衕。

陳家小院，焚香沐浴后，阿飛提著菜籃子登蔡家門拜訪。

開門的是阮靜嫂子，看到阿飛便氣不打一處來，小拳拳直往少年胸口捶，「你這孩子，才剛推開門，踏上修行路，就敢深入大荒近一月？要不要命了？！」

阿飛低眉順眼，乖乖挨訓。

此大荒一行，阿飛準備不是太充分，確實危險，尤數魏家大公子魏集那次，若非老柳頭，少年十死無生。

連環炮般沖阿飛輸出了很久，最後，風姿綽約的少婦上手捏了捏少年兩條纖細手臂，「沒受傷吧？」

阿飛搖搖頭，「放心吧嫂子，能跑能跳。」

少年將手中菜籃子遞了過去，嘿嘿笑道：「嫂子，想吃你做的飯菜了。」

少婦接過菜籃子，冷哼一聲，語氣一點也不客氣，「以後再這般，連招呼也不打一聲，便獨自一人深入大荒，就別叫我嫂子！」

阿飛誠懇道：「嫂子，我錯了，你宰相肚裡能撐船，就原諒我這一次。」

少婦輕啐一口，「你才宰相肚呢，嫂子這是楊柳細腰！」

不怪阮靜生氣，主要大荒危機四伏，每天都在死人，莫言煉精化氣，饒是鍊氣化神的二境修士，一年下來喋血大荒，屍骨無存的，也不在少數。

「嫂子，蔡大哥不是五月初就進山了嗎？還沒回來？」

阮靜：「早回來了，見你不在家，整日茶飯不思，夜裡也輾轉難眠，這些天早出晚歸，足跡踏遍酈城方圓三四百里，就想著你若活著，提前揍你一頓，你若死了，也得尋見屍體，葬在你義父身旁。」

義父與蔡大哥多年好友，兩人是忘年交，時常一起結隊進入大荒。

一年前，義父為了湊齊煉製小培元丹的材料，想邀請蔡大哥一起進山，可當時囡囡感染風寒，病的很嚴重，蔡大哥與阮靜嫂子不眠不休守在床前。

實在不好意思開口的義父便獨自上路了，結果重傷而歸，臨死前將蔡大哥叫到跟前託孤。

所以阿飛理解阮靜嫂子為何如此動怒、火大。

自己真要有個三長兩短，夫妻二人會愧疚一輩子，下了地府，將無顏再見義父。

阮靜嫂子去了灶房準備晚膳，阿飛則走向東廂房。

廂房門開著，一個約莫六七歲，很是文靜的小丫頭，於書桌前正襟危坐，手握小楷筆，對照著三字經練習寫字。

「狗剩叔，你可算回來了！」

小丫頭一點也不像左鄰右舍家的孩子一樣活潑，咋咋呼呼，猶如小大人一樣，舉手投足間，一副大家閨秀端莊嫻靜的模樣。

「這些天，我家可是雞飛狗跳，娘親將爹爹罵的狗血淋頭，狗剩叔你再不回來，兩人准得死一個，這個家才能消停。」

「咳咳。」

阿飛被小丫頭訓的老臉火辣辣，裝模作樣輕咳兩聲，從袖裡摸出用油紙包著的兩串糖葫蘆。

小丫頭天生蔑視，看誰都像看垃圾一樣的丹鳳眸瞬間便明亮起來了，情不自禁展露笑容，露出兩顆尖尖小虎牙，兩顆門牙不翼而飛，有些滑稽。

阿飛板著臉，「大家閨秀，要笑不露齒！」

小丫頭立刻捂住嘴巴。

阿飛將兩串糖葫蘆都遞了過去，「吃吧，趕緊吃完了，我好將簽子銷贓。」

小丫頭一手一串糖葫蘆，強行將左手裡的那串塞給阿飛。

「來，狗剩叔，干葫蘆！」

兩串糖葫蘆宛若兩隻酒碗一樣碰在一起，一大一小狼吞虎咽，吃得極快。

不得不快，若是被阮靜發現，下場相當折磨人，能將阿飛與囡囡從天明訓到天黑。

月上柳梢頭，晚膳好了，蔡英雄也回來了。

兩米二三，渾身肌肉虯結，敢徒手與熊虎搏鬥的男人看到全胳膊全腿的阿飛，幾乎就要哭出來。

「你這小逼崽子，就不能打聲招呼嗎？你若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向李叔交代？！」

也算重逢之喜了，阮靜破天荒解除戒酒令，阿飛與蔡英雄推杯換盞，直至後半夜，少年才暈暈乎乎回了自家。

一覺睡到日上三竿，阿飛神清氣爽，用過早膳后，開始清點戰利品。

首先就是雪驢了，皮毛剝下來，給阮靜嫂子和囡囡做衣裳，妖獸肉阿飛不打算賣，準備留著自己吃。

其次是五顆黃金果，單顆功效堪比鍊氣化神境修士才能吞服的大培元丹。

五顆至少能賣得四五十顆下品靈石，價值相當不菲。

最後的重頭貨，便是魏家大公子魏集，與金家千金金文君，還有五名護衛，共計七隻儲物袋。

二十一顆中品靈石，三百七十九顆下品靈石，十三瓶小培元丹，五瓶大培元丹，各類型符籙七十六張，還有一柄下品靈器，是金文君貼身佩劍，一柄中品靈器，魏集那把山水扇。

發了發了！阿飛喜悅之情難以自制，不說其他，僅魏集山水扇，就能賣得上百顆中品靈石。

一千兩黃金兌換一顆下品靈石。

而一百顆下品靈石，才能兌換一顆中品。

輕鬆便能賣得百顆中品靈石的山水扇，換算下來，也就是一千萬兩黃金。

這要放在舊時代，妥妥的富可敵城。

「靈氣復甦后的新時代，黃金銀錠於修仙者而言，當真如糞土一樣。」

收斂心神，阿飛將雪驢屍體從儲物袋內取出，熟稔扒皮抽筋，開膛破肚。

午後，阿飛再次登蔡家門拜訪，將仿若初冬新雪，天生異香的雪驢皮毛贈予阮靜嫂子。

阮靜立時樂開了花，囡囡這小丫頭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與娘親爭搶起來。

囡囡：「你放手！這是我狗剩叔送我的！」

阮靜：「你個死丫頭，皮又緊了是吧？」

蔡英雄頭疼不已，拉著阿飛出了門。

陳家小院，兩人坐在樹蔭下愜意品茗。

「狗剩，接下來兩三月，都別進入大荒了！」

阿飛：「怎麼了蔡大哥？」

蔡英雄神情凝重道：「小道消息，內城魏家大公子魏集，與金家三小姐，出事了！」

「於大荒深處歷練未歸，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兩大家族大地震，派出不少人進山覓蹤，聽說煉神還虛境的魏家老爺子都出動了！」

三境修士都出山了，看樣子大荒得亂很長一段時間。

晚膳阿飛還是在蔡家吃的。

天上龍肉，地上驢肉，名不虛傳。

當夜，蔡英雄與阮靜將囡囡託付給阿飛。

阿飛將囡囡帶回陳家小院，安排去了東廂房，而少年自己，則是在義父西廂房對付了一夜。

畢竟九世身阿飛都娶過妻，他很明白蔡大哥與阮靜嫂子準備幹什麼。

囡囡天生麗質，早慧，冷不丁冒出一句，「爹爹又要打娘親了！」

阿飛耐心解釋道：「囡囡，那不是打，是……天性使然的男女彼此表達愛意的一種方式。」

囡囡搖頭，「狗剩叔，我懂得，你不用安慰我，爹爹就是在打娘親。」

「爹爹下手很重，啪啪的，狠狠扇娘親巴掌。」

「娘親估計怕我聽見，聲音很壓抑，說什麼哥，用力。」

「狗剩叔，你說我娘親是不是受虐狂啊？」

阿飛：「……」

——

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不知不覺已是十月深秋，天地開始結霜了，今年的第一場雪，迫在眉睫。

四月份踏上修行路，六月份修至煉精化氣四階。

接下來幾月，阿飛修鍊增速明顯放緩許多。

不過在十三瓶小培元丹，五瓶大培元丹，還有五顆黃金果的加持下，阿飛還是將境界，提升到了煉精化氣八階巔峰，距九階，臨門一腳。

這一日，天光晦暗，秋風蕭瑟，浸骨陰寒，蔡英雄登門。

男人盯著阿飛，看了良久，不確定道：「你又登階了？」

阿飛點頭：「煉精化氣三階了。」

《落英劍法》中有諸多神通術法，阿飛最先學的便是欺天訣，可以遮掩自身氣息，避免被高境修士洞悉修為。

蘭香的教訓，於阿飛而言，太深刻了，所以即使蔡大哥與阮靜嫂子，他也得有所保留。

「四月份至十月下旬，由凡骨修至煉精化氣三階，狗剩，你這修鍊速度，比之我當年可快多了！」

「可喜可賀，狗剩，你可以與我一同上路了！」

阿飛疑惑：「上路？去哪兒？」

蔡英雄：「這幾個月，內城魏、金兩大家族，為了搜尋魏集公子與金家三小姐，往大荒深處派了太多人，天翻地覆吶，將一眾散修驚的不敢進山。」

「暴雪即將降臨，大雪封山後，妖獸冬眠，靈草難覓。」

「不僅城外棚戶區凡人，咱們這些散修，絕大多數也難以撐過這個凜冬。」

「我與你嫂子的靈石積蓄不多了，囡囡還得繼續吞服脫胎換骨丹。」

「裴之鳴，咱月牙，還有月台、玉缽三條衚衕的所有者，正在召集人手，準備趁雪降之前，深入大荒，干一票大的。」

「我已經報名了，也想帶著你一起。」

阿飛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

總不能與蔡大哥說自己儲物袋內靈石堆積成小山吧。

蔡大哥見阿飛猶豫，還以為少年怕了，出聲寬慰道：「裴之鳴這次是要獵殺一頭煉精化氣九階的火焰虎。」

「放心，他找了很多散修，裴之鳴上個月剛登階，已是八階大修士，還有一個七階，三個六階，五個五階。」

「我與裴之鳴也算舊相識了，說說好話，能擠出一個位置。」

「狗剩，別猶豫了，報酬相當豐厚，機不可失啊！」

蔡大哥一番盛情，話已至此，阿飛無從拒絕。

「好，蔡大哥，我就跟你走一遭！」

晚飯是在蔡家吃的。

一家三口生活水平下降許多，又由白面饅頭改成窩窩頭了。

倒是幾碗炒菜挺豐盛，豬肉、魚肉、雞肉都有，囡囡估計得一兩月沒見葷腥了，連大家閨秀的儀態都不顧了，吃的滿嘴流油。

阮靜嫂子一直往阿飛碗里夾肉，蔡大哥則將燙好的黃酒倒了兩碗。

「來，狗剩，且祝咱哥倆平安歸家！」

兩人端起酒碗，碰杯后俱是一飲而盡，被燙的齜牙咧嘴。

夜深了。

夫妻二人送走阿飛。

阮靜望著少年隱沒的清瘦背影，看向自家丈夫，輕聲道：「狗剩來時才八九歲吧，又瘦又小，咱們是看著孩子長大的。」

「與李叔做了七年之久的鄰居，真的是個很好的人。」

「李叔將狗剩託付給咱們，是莫大的信任。」

「你一定要將孩子平安帶回來！」

蔡英雄點頭，「那是自然！」

「我死都不要狗剩死，磕磕碰碰都不行。」

阮靜：「呸呸呸！」

「什麼死不死的，烏鴉嘴！你與狗剩，都得平安歸家！」

——

陳家小院，東廂房。

阿飛沒點蠟燭，和衣躺在床上。

窗外寒風嗚嗚，已是修士的少年並不感覺寒冷。

「蔡大哥與阮靜嫂子如此照顧我，該怎麼報恩呢？」

「一千顆中品靈石，應該足夠我前往東荒離洲了！」

最終，阿飛決定，不遠的將來，離別前，將《落英劍法》全篇贈予一家三口。

「蔡大哥與阮靜嫂子都是修士，囡囡未來也會踏上修行路，《落英劍法》將改變一家三口的命運！」

蔡大哥乃中品靈根，此生註定老死鍊氣化神境。

可有了《落英劍法》，阿飛肯定，蔡大哥百分之百能成為三境修士，便是四境，也不是不可能。

四境修士，相當於舊時代的陸地神仙，了不得。

要知道酈城最強修士，魏家老爺子，也不過區區三境。

一夜無眠。

翌日，阿飛早早起床洗漱。

依舊獵弓、箭囊、斧子、匕首。

其次儲物袋內還有七十多張符籙，足矣了。

給義父上了三炷細香后，少年出門了。

蔡家小院。

阮靜早早起床，等阿飛過來時，早膳已經準備好了。

蔡英雄也已洗漱完畢，招呼著阿飛，兩人就著小鹹菜，三下五除二將饃盤上的十來個窩窩頭消滅殆盡。

一邊吸溜吸溜喝著熱氣騰騰的米粥，蔡英雄一邊叮囑道：「狗剩，裴之鳴此獠脾氣不太好，若是說了些難聽的話，不論與我，還是與你，你都萬不得動氣。」

「高階修士太可怕了，眼睛鋒銳似刀鋒，可以看清表情的最細微變化。」

「別因為這個，而得罪了裴之鳴，被其記恨上。」

阿飛點頭：「曉得了蔡大哥。」

今兒的風很大，像是北風，嗚嗚刮著，囡囡早醒了，可賴在被窩裡不願出來，感覺冬天到了。

「走了。」

當著阿飛面，蔡英雄捧住阮靜俏臉，嘴對嘴狠狠親了一口。

「討厭~」

阮靜眉眼低垂，俏臉一片血紅。

最終，蔡英雄與阿飛走出小院，阮靜於院門口目送，直至兩人身影徹底消失，也遲遲不肯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