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一章私奔(23)
「天上太陽明晃晃,地里莊稼汗汪汪,要問衣路有多長,墳里還得把人葬。***」
叫眼官的蠻婆子絕不是瞎唱,也就在水二爺一愣神的空,她便明了,這兩座墳,必是一老一少,老者過不了四十,少者過不了二十。按墳的排向,應該屬於娘兒倆。少者的墳上土還是新的,那些個被老鼠打出的洞,忽然間就讓她開了天眼。
天眼一開,主意便來。
等她再次走進水家大院時,水二爺就殺雞宰羊地招待起她來了。
叫眼官的蠻婆子那一天是一舉兩得,第一,她為冤氣四舞的水家大院指出了一條路:給亡兒娶妻。一座孤墳守著孤兒寡母,老的閉不了眼,小的不甘心。生時沒成人姻,亡后再舉陰親。第二,她告訴劉家,魂是找不回來了,也沒必要找,天意。青煙幻成鷹,這丫頭,心高著哩。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上輩子就是個孤魂,這輩子,還是。
一趟路禳眼掉了兩家,叫眼官的蠻婆子掙得滿當滿回去了。走時,果真沒拿一碗米,一把面。騾子上馱的,全是比面比米值錢的物什。
難題留給了水劉兩家。一家的丫頭要亡,救不下,冷中醫也這麼說,真是救不下。一家的亡兒要娶,陰親,趕在落氣前抬進門,圓房后等天亮,天一亮,一對人兒便到了一起。
那就瞌睡遇了枕頭,正合適。偏不。叫眼官的蠻婆子走時,把話說得響響的:「八字不合,萬萬成不得,另謀。」
這一謀,就謀到了西溝來路家。西溝來路的丫頭拾草也是個病秧子,按冷中醫的說法,應該活不過一年。
五糊爺來來往往,說的就是這門子親。
轉眼間,拾糧到院里已有一月光景。這一月,拾糧過得不一般。水家跟何家不能比,長工跟短工不能比。兩個財主家,各是各的使人招兒,各是各的拿人法兒。想要掙口長飯吃,拾糧就得耐住性子受。受得受不得都要受。
好在,拾糧內心裡不怕這受。
月末這一天,拾糧正在草灘上放羊,羊倌有事回了家,管家老橛頭讓他暫時頂幾天。空曠遼闊的大草灘上,拾糧正在專心致志練炮肚,炮肚是羊倌的看家本領,羊在草灘上跑起來沒個野,你想拿雙腿攆,非把你掙死。練好了炮肚,照準頭羊一石頭甩出去,乖乖的,全都回來了。拾糧看見過老羊倌甩炮肚,那準兒,一甩一個神。有天他驚見三小姐也拿著炮肚,照準山崖上的一隻鷹就甩,天呀,差點就給打著。
這三小姐,在拾糧心裡越來越像個魔。
拾糧模仿著老羊倌的樣子,正要甩,突然就有聲音說:「你妹妹拾草要嫁到水家來。」
拾糧一驚,手軟軟地垂下來,炮肚裡的石頭,愣了好幾愣,「當」一聲落在了草灘上。
之前,拾糧耳風裡也聽到些關於妹妹拾草的事,對那些個駭死人的傳,他不信。滿嘴裡胡唚哩,草草可是爹的心上肉,爹能那麼狠心?再說,我家草草那麼好,老天爺能收她?不能!
可這些日子,拾糧猶豫了,害怕了。水家大院聽到的,看到的,還有隱隱感覺到的,好像都不大對勁兒。這個心細的孩子,打五糊爺領著他上路的那一刻,心裡就多了幾層想,他實在弄不明白,一向挑長工比挑女婿還挑得仔細挑得苛刻的水家大院,咋就會瞅上他?莫非——這下,拾糧終於信了。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跟他一起放牲口的老橛頭的外甥,一個叫三猴子的半大子光棍。
「等著吧,拾糧,等你家拾草抬進院,你就有好日子過了。」
三猴子說完這句,撇下拾糧,扯開他的驢嗓子,喊破天爺一樣吼起他的小桃梅來:
「正月里的桃梅花正呀月正,
我和我的小妹妹看呀花燈,
花燈一串明呀,
小妹妹散散你的心。
二月里的桃梅花呀龍抬頭,
我和我的小妹妹上呀彩樓,
彩樓萬丈高呀,
小妹妹小心閃壞了腰。
三月里的桃梅花三呀月三,
我和我的小妹妹上呀江南,
江南路好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