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一章私奔(3)
二石豆呀。***
遠處的氂牛很安靜,遠比草灘上奔走的這一老一少悠然自得,聞見草灘上陌生的氣息,它們似乎抬了抬眼,沖這兩個闖入者巴望了一下,但很快便又被嶺頂的白雲和眼前瘋綠的大草灘吸引了,對這兩個陌生來客,壓根就不屑一顧。拾糧的驚訝一點也不過分,這是青石嶺獨有的白氂牛,純白,毛色整齊得就跟精心修剪過一樣,體格健壯,樣子也遠比嶺下或其他地方的氂牛要好看。據說肉更香,牛骨燉出的湯,滋陰壯陽,要是加上青石嶺頂的雪針菇,那味兒,香死個人哩。可惜拾糧沒吃過,五糊爺也沒吃過,這哪是他們這種草苗子吃的,能這麼遠遠望上一眼這些尊貴的畜牲,已是他們的福氣。
白氂牛,世上獨一無二哩。
要不,水家能那大的財?
遠處,姊妹河嘩嘩的,水從青石嶺山澗間流出來,帶著雪域高原獨有的純凈,還有一年四季的清涼,流得那麼滋潤,那麼愜意。彷彿,終年累月,它從沒有過不順心的事。這點兒,讓草灘上的兩個人嫉妒。遠遠望去,傍山依水的水家大院一片安詳,正午的陽光直直照下來,將山腳下的這座大宅子沐浴在祥和中,那青石砌起的兩丈高的宅基牆在陽光下出青幽幽的光兒,青石牆中間,一道鋪滿碎石的坡道緩緩散開,將院門跟大草灘連在一起。那是進出院門的坡道。坡道兩旁,八棵碗口粗的青松如同八把綠傘,將艷麗的陽光擋在了草灘上,坡道終年便出濕撲撲的光兒。順著基牆望上去,水家大院恍若青石嶺上的廟宇,青磚綠瓦,風格冷峻。那帶著藏式風格的廊檐還有雕畫,越讓這座宅院有了廟的空靈與神秘。不過它的確不是廟,它是青石嶺牧場主水二爺這輩子的傑作,比之東溝的財主何大鵾,還有平陽川大商人仇達誠,水二爺的豪氣與爽氣可見一斑。
五糊爺還是低了頭走,路也不看,深一腳淺一腳,彷彿跟誰生氣似的。拾糧倒是走一步看三看,腦子裡漸漸將難心的事兒給忘了,忘了好,忘了他就可以一門心思投入到草灘上。草灘的確新奇,這也驚眼,那也稀怪,不過,看著看著,拾糧的目光就又沉了,心也跟著重起來。這是一個十五歲的孩子不該有的沉重,偏是拾糧這娃,天生心事就重,腦子裡,整天藏著稀奇古怪的事,還有想法。這就讓人破煩,不該想的事你偏要想,不該琢磨的道理你偏要琢磨,你這人,麻煩就比別人多多了。
拾糧這陣想的是,天呀,這闊的草灘,這等架勢的宅院,真就如五糊爺所說,會留下我拾糧?
不敢想,真是不敢想!拾糧惶惶地收起念頭,緊跟了幾步,再次攆上五糊爺,剛想問句啥,忽聽得耳邊一陣風響,一抬頭,一匹馬呼嘯而來。是一匹純種蒙古馬,草原上賓士的那種。馬背上,是一頭戴氈帽身披藏袍的颯爽女子。女子俯身策馬,狀若一支離弦的箭,直直地朝拾糧和五糊爺撲來。藏袍迎風飄起,恍若一面獵獵的旗。這草灘,一下就成了她的世界!馬蹄聲聲中,天空驚起一股旋風,驚得拾糧張口就喊:「馬,馬——」
五糊爺正在撒尿,上路時喝的豆麵糊糊,一路上就是尿多。一聽拾糧又驚乍乍的,頭也沒回便罵:「喊魂啊,你個木頭鬼,馬也沒見過?」話還沒完,一股疾風撲他而來,那馬閃電一般,剛才還在幾十丈處,眨眼功夫,馬的鼻息已噴到他臉上,等他抬頭,看清馬上的人,嚇得魂都出了竅,褲子也顧不上提,抖抖地說:「三……三……小姐。」「姐」字剛落地,馬鞭已沖他甩來,五糊爺跳個蹦子,躲開馬鞭,聲音扯直了喊:「三小姐,你可不敢打我呀,我是……」
就聽馬上的三小姐說:「又提著褲子在這兒放你的髒水,你個老五糊,真是不長記性。」
五糊爺這才記起剛才自個在撒尿,水家這草灘,是忌諱臟物的。為撒尿,五糊爺已挨過幾回鞭子,可腦子一忙,就把這禁忌給忘了。忙提了褲子說:「憋急了,我是憋急了嘛,再說,我這是給草灘上肥哩。」
啪一聲,鞭子甩在五糊爺左腳上,三小姐這次沒饒過五糊爺。若要不是這陣子五糊爺往他家跑得勤,怕是,這鞭子要甩在他撒尿那物件上。五糊爺立刻疼得媽喲一聲,抱了腳狼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