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七十四歌鴆鳥的一根羽毛（2）

而他的性格則變得暴烈異常，且又疑心重重。他開始無緣無故地殺人，動輒抽出刀來，殺完人後，又懊悔不已。

宮中的人都把這當作他們的王縱慾過度的表現。大家以異樣的眼光看著這個妖孽鮮卑莫愁，認為這緣由在她。鮮卑莫愁則高傲地仰起脖子，她明白，只要她把赫連勃勃攥在手心，別的人縱然對她咬牙切齒，也奈何不得。

這一日，又是日上三竿大夏王赫連勃勃方才起身。朝中的事草草地說了幾句，感到有些頭暈眼花，四肢無力，便又回到寢宮睡了。

下午，感到精神好了一點兒，於是起身，這時聽到鮮卑莫愁正在宮殿的廊亭中撫琴而歌。那草原上的古歌，赫連勃勃孩提時代也常常聽到。不知道是哪個匆匆而過的草原民族在遷徙的途中把這歌丟在路上的。

我的地方哪，

小小的地方，

並不是我自己要來，

也不是鳥兒載著我來，

是那可詛咒的命運，

它把我帶來！

……

赫連勃勃披上衣服，來到廊亭上。只見鮮卑莫愁抱著琴，正在吟唱。較之當年不同的是，她的旁邊多了幾個樂人為她的吟唱伴奏。

赫連勃勃招了一下手，宮人趕快把一把虎皮面的背椅放在他屁股底下。赫連勃勃坐定以後，又招了一下手。宮人們知道，他又要喝酒了，於是兩個宮女抬出一罈子酒來，跪著為他捧上。

在美人的吟唱中，我們看到黃河像一條彎曲的巨蟒，在這塊偌大的被稱為「鄂爾多斯台地」的地面，畫了一個「幾」字形的彎子，形成著名的大河套地區。此一刻，這大河套地區叫匈奴草原。那蒼茫無垠的大草原，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匈奴人的十萬頂牙帳像白蓮花一般開滿了黃河兩岸，遼闊的五彩草原上，一群群馬匹在賓士，一群群牛羊在吃草，駱駝卧在地上反芻，尖尖犄角的黃牛拉著大軲轆車正緩緩地從道路上碾過。

而在這座童話般的統萬城裡，華林靈沼，崇台密室，通房連閣，馳道苑囿，儼然一座大漠中的海市蜃樓。

最熱鬧的地方要數那易馬城了。城中錯落有致地蓋了許多房子挖了許多窯洞，還有些帳篷，它們組成了一條條不規則的街道。街道兩側，有著許多的小吃，商販們在叫賣著，長呼短喚。那易馬城的東北角上，是一個牲**易市場，牙子們頭戴瓜皮帽，袖著手，在牲口群中穿梭，眼珠子骨碌骨碌地四處亂輪。

廊亭上的赫連勃勃這時候好像疼痛病作一樣，精神煩躁起來，無法控制住自己。他坐在那裡，又招了一下手。這一次，宮人們沒有領會他的意思。

「弓箭，我的弓箭，大夏王的弓箭！」赫連勃勃頭也沒有抬，手繼續張著。

宮人們趕快去他的寢宮，拿出一張弓和一壺箭。

赫連勃勃把弓拎起，把箭搭上，拉個滿弓，望著樓角下面的永安台方向，瞄了瞄，又瞄了瞄。

涼亭上的人，在他瞄準的那一刻，都屏住了呼吸，不知道這一箭射出去以後，誰會倒霉。

但是他又將弓箭放下了，坐到椅子上。「你自彈琴，莫管朕事！」赫連勃勃這麼嘟囔了一句。

痛苦在折磨著他，大約是那毒性作了，他需要宣洩。

剛坐下不久的赫連勃勃又霍地站起來，一個虎跳撲到涼亭的欄杆上，指著城下說道：「那個大臣是誰？他正在偷眼看我。來人哪，傳我令去，剜去他的雙眼！」

兵丁們奔下樓，去剜那倒霉大臣的雙眼去了。樓閣下面一片嘈雜之聲。赫連勃勃則重新回到座位上，喘著氣，他的手又張開了。這次是要酒了，於是宮女又為他將酒捧上。

勃勃接過酒來，一飲而盡。他喘著氣向城下注視著，說道：「城下又有一位大臣露出了牙齒，那分明是在笑我。來人哪，傳我令去，拔掉他的牙齒！」

說著又張開手要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后，心裡還是憋得難受，勃勃那紅勾勾的眼睛繼續往城下瞅著，很快地，他又現了一個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