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尷尬的夏雨林
鹽城那邊還在打得火熱,宮井大隊直屬營卻提前回來,因為戰鬥減員接近三成,士兵失去戰鬥意志,只能調回來休整。作為宮井大隊可以直接指揮的炮灰,也是第一個退出戰場的。
因為夏雨林受傷未愈,馬東興代理了營長,跟新四軍接觸就陷入重圍,胳膊還被子彈咬掉一塊肉,手下官兵雖作戰勇猛,奮力逃出,卻也損失慘重。
兩個傷員坐在一起發獃,一個脖子上纏著繃帶,一個吊著胳膊,情緒低落,心情抑鬱,眉頭都能擰成大疙瘩。
夏雨林掐著自己大腿,恨恨地說:「你說,咱們哥倆都咋混的?跟他媽的狗一樣!」
馬東興自己心裡不舒服,還是要努力勸慰他:「營長,不錯了,比起那些還在土裡刨食的老家人,咱們的日子算是過的太好了,起碼,可以跟著日本人吃白面……」
夏雨林氣哼哼地說:「老子是稀罕吃白面嗎?老子是想吃肉!」
馬東興不解:「想吃肉?咱買點去唄!」
夏雨林狠狠戳了他腦門一下,咬牙切齒地說:「你個豬,我說的是吃那個肉嗎?」
「那你想吃啥肉?」馬東興被戳得更迷糊了。
夏雨林無奈嘆息:「你完了!你就是非洲的猴子,廢廢的了!我是說,要論打仗,他瞎狗子連槍都不會開,要論氣魄,老子上陣殺敵的時候,他還是個縮頭烏龜,論長相,他瞎狗子就是個猴子剛下樹,哪裡有我周正?就這麼一個傢伙,從小跟在我屁股後面跑,他快餓死的時候,是我給他一口吃的,他腿凍爛的時候,是我脫了自己的棉褲給他的……」
「就算咱沒那命,混不過他,他也不該這麼沒良心,搶了我的老婆孩子就算了,又害死了我娘,害的俺爹瞎了一隻眼,這不是造孽嗎?」
「你說,是不是我命不好?跟著國軍打仗九死一生,食不果腹,衣不蔽體也就算了,剛當上連長,就喝了旅長的刷鍋水,取了他相好的當媳婦,當了兩年的王八爹;別的營長投降日本人,都是官升兩級,我呢?還他媽的是個營長,讓鬼子關籠子里跟條狗一樣!想回老部隊吧,肖旅長咋說的?說是時機不成熟,還要繼續執行潛伏任務……我這命呀!我真受夠了!我一看瞎狗子那囂張勁,我都想吃人!生吃!」
這話,馬東興聽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耳朵都起繭子了,忍不住用那隻沒受傷的手摳了摳耳朵。
夏雨林看他這不耐煩的樣子就煩,踹了他一腳:「我跟你說話呢!你可要講良心話,當時可是我把你從馬夫一路提拔到今天的位置的!」
馬東興嘆口氣,擰頭說:「我以前說的都是良心話!你也沒往心裡去呀!一說,你就揍我!」
夏雨林指著自己的脖子說:「你看,我都這熊樣了,死過幾次的人了!這次,我不揍你了,你一定要給我說得深刻一點!他瞎狗子咋能這麼沒良心呢?」
馬東興躬身把屁股下的凳子拽到夏雨林踹不到的位置重新坐下來,才開口說:「那我可真說了!」
「少廢話,趕緊的!」
「營長,你有沒有想過?其實,狗子兄弟這人,對你還是不錯的,你也看到了,他連日本人都能照死里坑,要想對咱們下手,咱倆也早就投胎了,還能坐在這裡發牢騷?」
夏雨林聽了,下意識地踹過去,沒夠著,脫了鞋子砸向馬東興,被後者躲開了。
「你這話說的,我手裡有槍有人,要是想弄死他,他現在也早就投胎當狗了!」
馬東興把鞋子給他扔回去,拍著手背說:「你看看,都把對方恨得要死,偏偏還不捨得把對方弄死,像不像一對小兩口吵架?」
夏雨林死不承認:「我哪裡是不捨得弄死他,是覺得弄死他,咱們的任務就執行不下去了!」
馬東興今天也打算豁出去了,開始直擊心靈的談話:「營長,你咋就不承認他確實在耍心眼子方面確實比咱們強,你看哈,當是,我們一塊當保長,一年後,人家都混到了偵緝隊隊長,我還是個小保長。你當營長的時候,他還只是替日本人跑腿的小嘍啰,現在,人家隨時都能見到金陵的大員,你還是個營長……」
夏雨林忽然感覺傷口火辣辣得疼,捂住叫喚起來:「哎喲,別說了,我脖子疼!」
馬東興擺手說:「你別裝了,你不想聽,我也得說!這膿包不擠破,啥時候都好不了!」
「你擠,你擠!你使勁擠!」夏雨林跺跺腳,「我今天就看你能說出個花來不!」
馬東興也是豁出去了,直接朝他心窩子里戳:「咱先說嫂子跟侄子的事,你一扭頭去打仗了,留下孤兒寡母在家裡,你親爹親娘嫌棄嫂子腳大,又說人家一家子土匪,你家那麼多地,連二尺布都不給嫂子留,你的安家費還被你親娘給搶走,你讓人家怎麼活?你別不承認,沒有狗子,你覺得她們能活下來么?就算是活下來了,又能逃脫你親爹的魔爪么?就算你親爹不那啥,村裡那些光棍漢子,能不去招惹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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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席話說得夏雨林無言以對,腦袋垂得很低。
馬東興依舊不依不饒:「還有,你娘的死,確實跟狗子有點關係,關係大嗎?你爹的眼睛,是狗子親手戳的嗎?是,他是對外面說是自己親手乾的,你自己心裡沒點B數?」
夏雨林的頭開始冒汗了,隨手擦了一把,嘟囔著:「這狗日的天,真熱!說話就說話,別罵人嘛!」
「你伸手就要錢,當時,人家狗子手裡也沒多少錢,你張嘴就是幾十幾十的要,還都是現大洋,人家說啥了么?咱去給旅長送給養,人家明明知道,還替咱們打掩護,這事你咋就忘了呢?你說你以前對他好,就憑這些年他把你兒子養得這麼好,這些情分也該還完了吧?」
馬東興越說越來勁,這幾年,可把自己給憋壞了,今天,豁出命去也得過過嘴癮。
「就拿我來說吧,我出去躲禍,是人家瞎狗子照顧俺娘那麼長時間,一點氣都沒給受,在此之前,人家一口水都沒喝我的,這份恩情,我這輩子都記得!聶家出殯,他可是豁出命來辦的,要論義氣,他瞎狗子不比你差哪點!你還處處想找他的麻煩,不知道的以為你是為了報仇雪恨,實際上,你就是嫉妒人家,心裡不平乎……」
馬東興說到這,夏雨林又開始摸自己的脖子:「哎喲哎喲,我這脖子咋這麼疼呢?是不是傷口裂了?我得去醫院看看去……」
說完,起身就要走,馬東興卻拉住了他:「營長,我還沒說完呢!」
夏雨林朝他雙手合十祈求說:「我叫你一聲大哥行不行?求你了,讓我去醫院看看吧,要死了,要死了!」
說完,一把推開馬東興奪門而出,嘴裡念叨著:「這熊孩子啥時候嘴巴這麼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