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平地風雷(5)

5.平地風雷(5)

事陡轉急下,是因為王二爺在關鍵時刻揮了一點促進作用。***隊長到坑底去撒尿,王二爺也跟著去了。王二爺把殘餘的尿液用手甩著,自自語似地對隊長說,貨郎硬著不去大隊參加學習班,別人還真拿他沒什麼辦法。隊長說:「誰說沒辦法,治不了他,我這個隊長……哼!」他回到搗糞場就對貨郎勒令:「吃過早飯你就到大隊去,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他又點了兩個基幹民兵的名字,要他們準備一根繩子,如果貨郎賴著不去大隊,捆也要把他捆到大隊去。

兩個民兵很踴躍地答應了。他們提了一個問題,要是貨郎反抗怎麼辦?隊長說:「他反抗,還反天呢?你們是幹什麼的!隊里給你們出著工分,我不信兩個大小夥子治不了一個羅鍋腰。反抗好說,我就怕他不反抗。」說著很鄙薄地斜了貨郎一眼。

這時貨郎的動作仍然是扒糞,搗糞。他離隊長很近,隊長的話他不會聽不到,可他一句話也沒說。他覺出全糞場的人都在看他,他卻低著頭,誰也不看。他握釘耙的手有些抖。為避急抖,他狠勁握緊釘耙。這樣一來,他扒糞的動作顯得有些生硬,偶而還有所停頓。明眼人不難看出,他是在某些事上走神了,抑或是對某項重大決定還有些猶豫。貨郎終於提著釘耙退出了扒糞的行列,來到隊長的身後。張三爹感到,這回貨郎大概真的要動手了。這次張三爹沒有躲開,還跟隊長說了一句關於天氣的話。李四嫂也沒躲開,她相信冤有頭債有主的說法,相信貨郎不會把釘耙扒在她身上。她還往隊長那邊靠了靠,似乎對貨郎的動作有所掩護。

然而貨郎這次仍沒動手,他把釘耙往隊長身後的濕糞上一立,也到坑底撒尿去了。撒尿回來,他的雙手一直在衣服下面的褲腰帶上摸摸索索,彷彿褲腰帶老也系不緊。

事後人們分析,貨郎系褲腰帶的動作是裝出來的,其中至少有兩個用意,一是他的手抖得太厲害了,他要在衣服下面把手藏起來,以免暴露意圖。二是通過這種辦法麻痹隊長,讓隊長覺得,一個還沒繫上褲腰帶的人能會有什麼大的行動呢。

隊長是麻痹了,他一點也沒想到貨郎會要他的命。他抬起頭,眯著眼睛看了看太陽,大概在判斷時間,馬上就要宣布下工了。他看完太陽,若是當即宣布下工,也許不會生後面的事了。他這個人就是這樣,願意想到自己是個隊長,願意和大家作點對,別人越是估計他看完太陽就該宣布下工了,他越要故意拖延一會兒。就在這個時候,貨郎掄起釘耙,往前沖了一步,突然把釘耙扒在隊長頭上了。隊長正彎腰低頭搗糞,貨郎在他背後,扒起來很方便,釘耙的落點也比較準確,正好扒在隊長的天靈蓋上。貨郎用勁老了些,釘耙吃得很深,三根釘耙齒都釘進隊長的頭顱里去了。

隊長受到突然襲擊,還未及喊叫,就一頭栽在糞堆上,鬧了個嘴啃糞。這時隊長的思維大概還保持著,他蒼白如紙的臉上粘滿糞泥,兩隻眼珠子瞪得十分駭人。他雙手還抓著釘耙的柄,似乎要爬起來加以抵擋。可他的腳一瞪,後面的糞就一滑,滑了兩次,他的腿就抖得蹬不成了。他的嘴還在動,像是在惡狠狠地罵人,只是誰也聽不見他罵的是什麼。

奇怪的是,他沒有流血,三根釘耙齒釘進去的地方都沒有出血。

貨郎想回過釘耙,再給隊長補一下子,既然做了隊長的活兒,就做徹底算了。可隊長的頭把他的釘耙齒子吸住了。

他取了兩次都沒取下來,他一取,就把隊長的頭帶起來了,像帶一塊紅薯一樣。他本想像扒紅薯時做的那樣,上去用腳蹬住「紅薯」,把釘耙取下來,或者舉起帶著「紅薯」的釘耙在硬地上摔一下子,把「紅薯」摔爛。可隊長的頭畢竟不是紅薯,隊長瞪著的眼睛使他有些害怕了。

貨郎用釘耙做隊長的活兒,在場的其他人差不多都看到了,但沒人說話,也沒人出來制止。眼尖的李四嫂看見有一縷血從隊長的耳孔里流出來了,血流得很細,像一隻紅色的小蟲子在爬動,李四嫂把它指了出來。張三爹、王二爺馬上據此作出判斷:隊長完了,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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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妞放羊(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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