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飢餓百年(16)
她沒有挪動步子,因為什麼事也沒生。***
可緊接著,她又聽到了那聲嘆息!
這一次她聽清了,嘆息聲是她自己出來的。
許蓮再也沒了心,把裝著布頭衣褲的篩子收拾好,進了裡屋。
她沒有去掀兒子床鋪的蚊帳,而是上了另一張床。
這是她以前跟丈夫睡的床。
丈夫死後,她從沒有睡過這張床。她把被子疊得規規矩矩,蚊帳放下來,讓丈夫的靈魂在裡面安歇。每天從坡上回來,不管多麼勞累,她都要進來看一看。現在,當她把蚊帳揭開,眼睛一花,彷彿丈夫真的睡在床上。
一種新奇而鮮明的感覺,完全回復到她的身體里。她燥熱得渾身汗淋淋的,雙腿不由自主地分開了。她覺得丈夫就伏在她的身上,丈夫的身體正進入她的身體。這種感覺是如此微妙而生動,使她一年多來積存在身上的硬殼舒張開來。她緩緩地脫去內衣,雙手揉搓著**,就像丈夫曾經做過的那樣。她的**已經不像以前那麼挺實,黝黑的**懶洋洋地縮進了肉里。這是沒有丈夫疼愛的緣故。不一會兒,她把褲頭也脫去了。
她一遍一遍地呼喚著丈夫的名字,玉體橫陳,等著他來疼,他來愛。
何地死後,許蓮第一次有了身體的衝動。
一個時辰之後,許蓮抱著枕頭哭了……
五
酷熱的夏天過去了,何家坡的山山嶺嶺,秋意惆悵地懸挂著,鋪展著。自從那一次身體衝動之後,許蓮乾澀的皮膚漸漸好轉,眼睛也活泛起來,時不時地,嘴角邊還盪出笑意。有了一次命運的打擊,她比先前成熟得多,她身上無處不在的美也跟著成熟起來,小婦人的風韻被她破舊的衣衫扇動開,令人著迷。何家坡的光棍漢都打著她的主意,一有機會,就到她勞作的田間地頭大獻殷勤。我奶奶許蓮喜歡他們這樣,內心卻看不上一個。那些光棍不僅窮,且都不愛整潔。但是,她不會吝嗇嫵媚的笑臉和並不失態的騷話,逗得三四個光棍屁顛屁顛地粘在她的後面,爭先恐後幫她幹活。
可以想見,許蓮的名聲就這樣徹底敗壞了。坡上傳出話來,說許蓮是地地道道的蕩婦,夾著兩片小x,侍奉幾個男人。何華強竟說,他有天上坡打野雞,野雞沒打到,卻捉到了。眾人不信,野雞是一種靈敏的生物,雖習慣在低矮的草叢中歇息,可擅聽風聲,即便悄手悄腳走到它身邊,它也會卟地飛起,把一陣腥風和失望同時刮到你的臉上。何華強說那隻野雞沒有歇在草叢裡,而是歇在水凼子邊一塊石頭上,是一隻沒長毛的大野雞。眾人有所悟,一個說:「我猜得到,那一定是只母野雞。」何華強正色道:「莫亂說啊,啥公野雞母野雞的!」之後迅速走開了。他永遠那麼正經,嚴肅,在何家坡另立一個世界,使你無法靠近。可事實上,此時的他,內心裡卻對許蓮產生了特殊的興趣:「那個婆娘,實在是太逗人看了!」何華強走後,留下來的人議論開了,說那隻母野雞定是許蓮。何華強既然看到她沒長毛,她定是脫得精光的。那麼,肯定還有一隻公野雞,那隻公野雞又是誰呢?大家舌頭卷著嘴唇,胡亂地猜疑一番,彷彿他們的想象也帶著香味。大家對公野雞不感興趣,轉過來再說許蓮。何華強不是說她沒長毛嗎,那地方沒長毛的女人稱為白虎,白虎克夫,難怪小白臉何地要死在她的手裡了。至此,那些善良的坡上人為何地著實嘆息了一回。
飛短流長,雖不能直接傳到許蓮耳朵里,可她從人們對她指指點點和遮遮掩掩的說話中,已猜出十分。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常常摸到丈夫墳邊,一坐就是一兩炷香的時辰。她把所有的委屈,都傾訴在丈夫的墳頭。她一面怨恨丈夫的早死,一面請求他的原諒。她不是水性楊花的女人,之所以要在幾個光棍漢面前陪笑臉,是因為只有他們才可能幫她幹活,而且,在她的心目中,那幾個光棍漢的心腸是最好的,他們雖然在她身上有想法,可都是想娶她,此外並無惡意,不管什麼時候,他們都沒有說過她一句壞話。如此表明了自己的心跡,許蓮就遏制不住悲傷,伏在墳頭長聲痛哭。附近,只有何華強一所空房,她並不怕被人聽見。她對丈夫說:「你個狠心賊呀,叫我咋過呀,咋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