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錨(1)
郊外的公路邊停著一輛紅色的桑塔那牌2000型轎車。牟門大開著,大林正仰在自己的駕駛座位上酣暢淋漓地呼哈大睡,一縷黏稠的涎液從嘴角坦流淌下來,將襯衣的前胸洇濕了一片。公司企劃部的兩個主任站在路邊的樹下,一邊看著手錶急得團團轉。張主任喃喃自語地說,我就不相信,咱們公司汽車的車質真有這樣差嗎?
李副主任朝那邊看一眼,張了張嘴似乎欲又止。張主任立刻看出來了,於是問李副主任想說什麼。李副主任又朝那邊瞥一眼,才湊進張主任壓低聲音說,車突然壞了,可能是管大林故意的。張主任一愣問,故意的?他……他為什麼要這樣彳故?李副主任說,你剛來還不知道,這個管大林很愛喝酒,以往拉公司別的人出來辦事,趕在外面吃飯都要給他酒喝,而且有規矩,出門白酒進門啤酒,也就是說,出去的路上要喝白酒,這樣過癮也能頂時候,喝啤酒就不行了,啤酒漲肚還總要小解,開車不方便,所以啤酒要等回來的路上再喝,回來時事都已辦完了,正好可以塌塌實實地喝個痛快。李副主任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說,這在公司瓜已是盡人皆知的事。張主任哼一聲說,我怎麼不知道?李副主任說所以啊,你今天是第一次用他的車,中午吃飯沒讓他喝酒,這會兒車就出問題了,你等著看吧,後面還說不準會有什麼事呢。張主任忿忿地說,我就是不讓他喝酒!酒後還怎麼開車?這是原則問題!李副主任一笑說,這個管大林當初在北方時就是開小車的,聽說還是在一個什麼大機關里,所以養成了很多毛病。張主任哼一聲說,不管他過去是幹什麼的,我們這裡不寵這種毛病!
張主任這樣說罷就朝小車那邊走過去。但走到跟前朝車裡看了看,又遲疑地搖搖頭,嘴裡喃喃自語地說著,這車壞得也太是時候了,剛才還好好的怎麼就出問題了呢。
這時車裡的手機電話突然響起來。大林動了一下,睜開眼打個哈欠,直起身子讓自己坐舒服了,然後才從駕駛室前的儀錶台上拿過手機打開蓋問,誰啊?來電話是秀琴。
秀琴在電話里劈頭就問,你中午是不是又喝酒了?大林沒好氣地說,喝什麼酒啊,車都壞在路上了!秀琴不相信地說,你還嘴硬,我都聞到酒味了!大林不耐煩地說,快說吧,你究竟有什麼事?他一邊說著就準備掛電話了。秀琴這才說,思琳剛才來過電話,說娘那裡有事。大林一驚,立刻清醒過來,連忙問是不是娘病了?秀琴說不像是病了,聽思琳的意思好像有點不舒服,讓咱晚上過去吃飯。
大林想想說行。然後翻起手腕看了看錶,又問,你下午幾點下班?
秀琴說四點半吧,稍微早一點也可以。大林說好吧,四點一過我就去接你。說罷就將電話掛斷了。
這時張主任朝這邊走過來,忍著氣問大林,這車究竟還能不能走?
大林翻起眼皮搖搖頭說,這就難說了,看樣子是大軸抱死了,如果不修硬要走,現在就能走,不過等跑回去恐怕這輛車也就報廢了,你說吧張主任,走還是不走我聽你的。
張主任使勁咽下一口唾沫說,你不是說給汽修廠打電話了,
怎麼還不見來人?
大林說是啊,你問我,我去問誰呀,也許汽修車那邊太忙,抽不出人來吧。
張主任一下無話可說了,只好回過頭去看看李副主任。李副主任就過來客氣地問,管師傅,那你看這事怎麼辦呢,我和張主任急著去參加一個會,內容很重要不能耽擱,你是不是……再給咱想想辦法?
大林嗯嗯了幾聲,似乎想了一下才說,辦法只有一個,你們先搭計程車去開會,我自己留下來等汽修廠的人,不過看樣子天黑以前是回不去了,你們回公司順便替我打個招呼吧。
張主任一聽臉色氣得煞白,拉起李副主任就轉身走了。大林看著他們走遠,才從座位下面拿出一瓶白酒,又掏出一包鹵花生,隨手打開駕駛台上的機,一邊聽著音樂,吹著郊外的野風,舒舒服服悠然自得地一口一口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