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鳴師冤質訟督憲堂(2)
及至時辰將到,鬼卒把門上的帘子一掀,馗兒往裡看時;只見,床上坐著一個少年婦人,聲聲叫疼,旁邊一個穩婆緊相依靠,住的卻是朱紅亮□的好房子。***才到回頭,被那鬼卒一把推到床上,呱的一聲,早已投胎落草了。穩婆抱起來看,乃是一男,蘇氏夫人不勝歡喜,遂報喜於程翰林。程翰林也甚是欣幸,就起名叫做程憛。馗兒投生之時,卻未曾喝過**湯,心裡極是清白的,但輕易不敢說話。過了三朝、滿月,漸漸的添了些見識,卻總不想家。長到一兩歲,只會認人,不能出語。程翰林夫婦恐真是個啞子了,卻也無從問他。
一日,程翰林與程伒在書房裡講書。家人來請吃午飯,適值程憛在書房中玩耍。心中想道:「我哥哥年紀已過二十,連個學還不能進,必定是文章不好,我找出來看看方妥。遂把外門關上,走到屋裡,上到椅子上,就書里翻出三篇沒動筆的文章來,看了一遍。不覺大笑道:「這等文字,無怪乎不能進學。」就磨了磨墨,把筆膏了膏,大批大抹,頃刻之間,把三篇文章登時看完。末后題了一七律詩,以代總評。其詩云:
軋茁殊屬太支離,外落孫山固所宜。
書讀五車方為富,文成七步始稱奇。
少年不受懸樑苦,老歲無聞後悔遲。
重此問津尚未晚,將來應有入彀時。
評完了,卻把三篇文章仍舊放在書里。下來椅子,開了門,就往院里去了。卻說程翰林吃飯已完,領著程伒,仍來書房裡坐下。程伒見他的書放的不是原舊去處,便拿過來,掀開一看,見三篇文章,俱經動了筆。心中詫異道:「這是何人,敢來作踐我。」就送與他父親一看,程翰林觀其批評恰當,詩句明白,但字畫不成個頭,心裡也甚是異樣。遂叫看門的來問道:「我去吃飯有何人書房裡來?」看門的回道:「並無外人,只二相公進來,關上了門,玩了一會,就開門出去,上院里走了。」
程翰林心裡疑惑道:「沒的就是他不成?」回到院內,叫過程憛來,追問道:「你哥哥書房中的文章,是你給他看的么?」程憛只是搖頭。程翰林道:「夫人,你再仔細問他。」蘇氏夫人千方百計,嚇逼不過,不覺開口應道:「是孩兒偶然作孽,叫父親大人不必疑怪。」程翰林夫婦二人,見程憛口能說話,且通文理,心中又驚又喜。
一日,程翰林考問程憛五經左史,以及諸子百家等書,左右根尋,總盤詰不住。程翰林方知程憛前世是個無書不讀,無一不會的個成學。遂向夫人蘇氏說道:「此子日後,必能大振家聲,斷不可以庶子待他。」蘇氏夫人答道:「這是不消你說的。」就與程伒同在一個書房裡念書。這程伒是哥反受兄弟程憛的教訓,朝漸夕磨,一半年間,把程伒剔撥得也明白了,遂與程憛同年入了邑庠。
卻說這程翰林家,有一件傳家之寶,乃金如意兩枝。前十年時,程夫人夜夢一女子,年紀不過十六七歲,進他屋裡,拿去金如意一枝,說道:「程太太,我暫且借去一用,十年以後,定來奉還。」天明看時,果然少了一枝。左找右尋,並無蹤影。沒去已久,也不提了。及至程憛受生以後,程夫人又在佛前討得一簽。其占云:
玉麟成雙非無緣,如意一支暗引前。
寶物還家可坐待,何妨借去已多年。
程夫人把這簽帖拿給程翰林看,程翰林道:「憛兒日後成人,或者給你復看此物,也未可定。」不提。
話說這程憛進學,年只八歲,到十歲就補了廩;十二三歲就成了錢塘縣的一個大名士。事親至孝,待兄甚恭。日與程伒兄弟兩個,奮志讀書。但家中人提起師弟兩字來,他就不覺泣下;說起姊妹兩字來,他便終日嗚咽。父母問其緣故,總不肯說。程翰林料其事系前生,以後夫婦二人重此也再不問他。馗兒轉生,暫且不提。
但不知秋英受罪如何?再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勵堅節受盡百般苦
話說馗兒錢塘投生去后,次日,撫憲正要提出來再問。忽見獄司走來稟道:「監中拘禁的男鬼馗兒,夜間去無蹤影了。」撫院驚訝道:「奇哉!怪哉!有這等義鬼,代為鳴冤。石生的官司,可見是屈了。」遂辦文移會學院,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