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神不會憐愛世人
傍晚。
大中州城,顧府。
風輕輕吹過桃樹,一片鮮艷的桃花瓣自虛空落下,隨後化作一個青衣男子。
他看著桌子上尚留餘溫的那杯酒,淡然一笑,緩緩走過去。
「隨便坐,家境貧寒,沒什麼招待的。」
「……」
在他身後,一個女子從虛空中走出,正是阿處斯。
祂好奇地打量著周圍,問道:
「這是你家?」
「是。」
「我還以為像你這樣的強者,都是住在山洞裡,與世隔絕,沉心修鍊。」
「……」
聽到這話,顧盛酩嘴角抽搐,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
「劫火紀元的人都是那樣的嗎?」
「差不多吧,尤其是那些念頭豁達的強者,他們不喜歡爾虞我詐的人間,於是選擇了山野。」
「那你覺得現在的人間怎麼樣?」
「我不知道,但它畢竟是萬萬聖賢努力的結果,我想……它是個好地方。」
阿處斯走到那棵桃樹下,抬手放到樹上,緩緩閉上眼。
在這一刻,祂聽到了這座人間的聲音,有歡笑,有哭泣,有悲傷,有喜悅……
「凡間,還是沒變啊。」
「不過好像少了很多殘酷與苦澀,多了幾分人情與溫暖,挺好的。」
「在你們那個時代,凡間很亂嗎?」顧盛酩放下酒杯,抬頭看向祂。
阿處斯點了點頭,緩緩說道:
「彼時的大陸,修仙者肆意妄為,視凡人如草芥隨意屠殺,人皇一心求道,聽不見眾生的悲鳴。」
「悲憐古神不忍眾生疾苦,化身千萬行走世間,醫治疾苦。」
「然而有一種病,縱是身為古神的祂也無能為力,那是愚昧。」
顧盛酩嘆了口氣,並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靜地做一個聽眾。
阿處斯沉默了許久,不知道是想起了故人,還是想起了那些悲慘的往事。
過了很久,祂回過神,繼續說道:
「後來,第二位智慧主降臨,猶如啟明星一般,照亮了這個黑暗腐朽的世界。」
「在你們人族的史書中,那位智慧主被稱作至聖先師,他的仁義思想,幾乎影響了整個劫火紀元。」
「此後,才有了萬族聯合,抵禦外敵的壯闊景象。」
「萬族大劫……」
顧盛酩緩緩說出這四個字,不由得想起第一位無塵之人,對方見證的時代,正是劫火紀元。
這時,阿處斯收回放在桃樹上的手。
「我要走了,阿庫斯特。」
「不多待一會兒?」
祂搖了搖頭,說道:
「這座屬於生靈的人間,它不喜歡古老的神靈。」
「我怎麼沒感受到?」
「因為你和我們不一樣,你是新的神靈,是新的天地意志所認可的神。」
「……」
「說起來,阿庫斯特,我該向你說一聲謝謝,謝謝你願意接過我那故友的神格。」
聽到這話,顧盛酩自嘲地笑了笑:
「我至今沒想明白,為什麼這會是代價?我好像沒有付出什麼東西。」
阿處斯輕輕一笑,溫柔地看向顧盛酩。
「背負神靈之名,本就是代價。」
「自古以來,神靈大多不得善終,就如同執掌至高法則的人一樣。」
「緘默最終死於緘默,貪婪最終墜入貪婪,而你,身為代價之神,結局又該如何……」
自此知道了故友逝去的真相,祂就像變成了人,沒有了屬於神的高傲與狂妄。
再加上這座陌生的人間,讓祂真切地感受到世界已經變了——古神,早已被世人遺忘。
看著迷茫的顧盛酩,祂又笑了,意味深長地說道:
「如果不知道怎麼做一個神,那就記住這句話,神不需要世人的信仰,神也不會憐愛世人。」
「大膽往前走吧,世間最後的古神,世間最初的新神……阿庫斯特。」
說完,阿處斯就化作無數白光消失在天地間,猶如漫天螢火,璀璨而悲愴。
「……」
顧盛酩笑著嘆了口氣,對方說要看一眼人間,當真就只看了一眼。
他放下空了的酒杯,起身回屋。
——
翌日。
一個滿面風塵的男子出現在街道上。
他臉上多了幾道傷疤,頭上多了幾根白髮,整個人好像老了許多。
走到那家魚鋪前,他猶豫一番后,敲了敲門。
「翎兒,我回來了。」
「……」
門內安安靜靜,沒有人回應。
薛楠晨心中一緊,推門而入,找了一番還是沒看到任何人,就連後院里也沒有。
這時,薛竹涴緩緩睜開眼,迷茫地看著周圍,一時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哪。
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她臉色一變,迅速朝後院跑去……
「奇怪,人呢?」
就在薛楠晨摸不清頭腦的時候,一個人從身後衝過來將他抱住。
那人力氣抱的很緊,生怕一鬆手,他就會消失一樣。
薛楠晨鬆了口氣,開玩笑道:
「翎兒,我要喘不過……」
不等他把話說完,薛竹涴已經鬆開了手,然後一把抓住他的腦袋,毫不留情地朝地面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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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
顧盛酩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手中啃了一半的靈果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不是,這怎麼和顧盛安砸我的姿勢一模一樣?!
塵土飛揚中,傳來薛竹涴憤怒的聲音:
「不是挺牛的嗎?啊?!」
轟!
「那麼危險的地方,說走就走,真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
轟!
「薛大壯,該說不說你還挺聰明的哈,知道讓顧盛酩攔著我。」
轟!!
每說一句話,薛竹涴就抓著薛楠晨的腦袋砸一下地面。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知道錯就乖乖受罰!」
「我……」
滿嘴泥巴的薛楠晨欲言又止,默默閉上嘴,任由對方發泄。
看著這殘暴的一幕,顧盛酩咽了咽口水,撿起掉落的靈果,啃一口壓壓驚,轉身準備離開。
「顧盛酩,你站住!」
「!!!」
就這樣,顧盛酩剛撿起的靈果又掉了。
他僵硬地轉過頭,看向一臉怒火的薛竹涴,露出一個諂媚的笑容。
「哎呀,師姐您老人家醒了啊,我什麼都沒看到,這就走。」
「我問你,我哥有沒有給你添麻煩。」
「這……」
顧盛酩不知道該不該如實回答,小心翼翼地看向土裡的薛楠晨,後者朝他點了點頭。
兩人的小動作可沒有騙過薛竹涴,後者冷笑一聲,一把揪住薛楠晨的耳朵。
「自己的事情還要三番五次麻煩別人,你薛大壯越來越不要臉了哈。」
「我真的錯了,給點面子嘛。」
「我給你面子,誰給我面子?為了你的事,我和顧盛酩差點打起來,到頭來你還要人家幫你擦屁股!」
「……」
「說!你還幹了什麼?」
薛楠晨抬頭看向顧盛酩,後者朝他搖了搖頭,意思很明確。
察覺到兩人的小動作,薛竹涴回頭瞪了眼顧盛酩:
「你也皮癢了?」
「咳……沒有沒有!」
話雖如此,但顧盛酩一直在給薛楠晨傳音,說那些事他不在意。
誰料薛楠晨只是看了眼他,又緩緩嘆了口氣,然後說道:
「我把他罵了一頓,發生了爭執。」
啪!!!
這一巴掌,薛竹涴絲毫沒有收力。
薛楠晨重重地砸在地上,一抹鮮血順著嘴角溢出,臉上出現了一個紅的發紫的掌印。
「師姐!」
顧盛酩臉色一變,剛想上前,卻被薛竹涴一個手勢止住。
「你給老娘好好站在那!」
「……」
薛竹涴大步走到薛楠晨身前,面如寒霜,是真的生氣了。
她一把將薛楠晨拉起來,寒聲道:
「你知不知道你幹了什麼?」
「……」
「當初如果沒有他,我已經死在了雲劍山!整整兩條命啊!薛楠晨!他可是你妹我的救命恩人!」
「你知不知道他最恨什麼人?」
「知道……」
「那你為什麼還要這樣做?!」
薛竹涴整個人都在顫抖,憤怒與難以置信,彷彿要將她的理智撕碎一般。
顧盛酩大步走過來,拉住薛竹涴的手,輕聲道:
「師姐,別這樣,我能理解晨哥當時的想法,人之常情,這沒有錯。」
「你理解他,那他理解你嗎?!」
此時,顧盛酩突然就理解了阿處斯所說的話,他淡然一笑,擦去薛竹涴臉上的淚,說道: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就行,神不需要世人的理解。」
——所以,神也不需要憐愛世人。
「……」
看著眼前滿眼溫柔的男子,薛竹涴失神了許久。
她把頭扭過去,深吸一口氣,朝薛楠晨說道:
「給我師弟道歉。」
「師姐!真的不用,我不在意。」
「我在意。」
「……」
就這樣,薛楠晨認真地給顧盛酩道了歉,薛竹涴又把家裡藏的好酒拿出來一些,當做賠禮給了顧盛酩。
走到魚鋪的門口,顧盛酩感受到什麼,回頭看了眼鼻青臉腫的薛楠晨,笑著說道:
「晨哥,往前看。」
薛楠晨抬頭望去,只見萬里晴空之下,繁華盛世之中,多了五個人。
那是,神的恩賜……
「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