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雲黛妹妹
古藤水榭。
程彥平和陸輕山正臨窗向湖中的魚兒拋灑魚食,一邊說著什麼,說到興起,哈哈大笑。
程仲文攜崔元卿緩緩進去,問道:「你們二人說什麼呢,如此開懷?」
陸輕山回頭向程仲文見了禮,笑著道:「我在跟彥平說他長姐小時候的事。」
崔元卿目光平緩地向他看去,面無表情。
程仲文聽了仰頭笑了起來:「雲黛這丫頭小時候被她祖父母寵的無法無天,在益州跑得野了,真真兒一個禍害,那年連你也打了。」
陸輕山道:「雲黛妹妹幼時天真爛漫,沒想到如今收斂了不少性子。」
雲黛妹妹,四個字讓崔元卿的目光陰沉下來,半眯了眸子去盯陸輕山。
陸輕山卻視而不見,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嗤笑一聲道:「今日我見雲黛妹妹,全無小時候那般自由自在。」
程仲文笑道:「倒不如現在,我聽說她那次非但打破了你的頭,還把你府上的貴客也打了?」
陸輕山不著痕迹地瞥了崔元卿一眼,拉長了聲音道:「他啊!他倒是活該。」
崔元卿面不改色,朝程仲文道:「雲黛幼時淘氣,惹惱了陸侍郎,直到如今還放不開,今日不如就由小婿代岳父向陸侍郎賠罪,好好敬他幾杯酒。」
程仲文撫掌大笑:「好!機會難得,今日就多喝幾杯,不醉不歸。」
陸輕山朝崔元卿挑了挑眉毛:「崔大人,可要手下留情。」
崔元卿淡淡地回了一句:「既然喝酒,須得盡歡,若是陸侍郎醉了,便讓彥平親自送你。」
陸輕山道:「崔大人對自己酒量這麼有信心嗎?」
崔元卿嘴角揚了一下:「既成了婚,岳父家中,便也如崔某自家一般,若是我也醉了,就跟雲黛在府中住下,那又何妨?」
陸輕山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又歸於平靜,漫不經心哼了一聲。
程彥平一聽姐姐能在家住一晚,立即拍手叫好:「姐夫,既如此,那我便準備十壇女兒紅來。」
程仲文點頭道:「去,把當初為你姐姐埋下的女兒紅全都挖出來,今日不醉不歸。」
他們四人在水榭中又暢談了許久,程仲文便吩咐開宴。
水榭里擺了一張可容十人的大桌,家僕婢女陸陸續續提著食盒將菜肴擺上,程彥平果然挖了十壇女兒紅出來,排在水榭一角。
馮氏得了前頭來報,也帶著程頌安和林氏來到古藤水榭。
遠遠的,程頌安看見水榭前臨湖站了個人,負著手,飄然獨立,正看向她的方向。
林氏見了笑道:「姑爺怕是一會兒也離不得咱們姑娘,就在那巴巴兒等著。」
馮氏心裡也自是歡喜。
程頌安扯出一個笑容,他可真是能裝,把母親和姨娘都騙過了,日後若是貿然提和離,恐怕還有些難,可惡!
果然,崔元卿見她們過來,便向前走了幾步迎上來,自然地伸出了手。
程頌安居然也被他幾次三番的做作表演養成了習慣,自然而然將手遞了過去。
崔元卿便握了她的手,跟在馮氏和林氏後面入了席。經過陸輕山的身邊,二人相互攙扶的手露了出來。
陸輕山極輕地冷笑了一聲。
落座之後,崔元卿蹙眉問道:「今日是家宴,怎麼不見兩位姨妹?」
程頌安用帕子掩著,撇了撇嘴,果然還是為了程挽心沉不住氣。
程仲文的臉色登時有些掛不住,馮氏連忙介面道:「挽心身子不適,不便見客,瑾寧那丫頭像雲黛小時候,在家裡坐不住,跑去莊子上騎馬了。」
崔元卿再沒表現出什麼,默默出神,似乎在想什麼。
陸輕山朝馮氏道:「二妹妹要緊么?家母跟太醫院的何太醫是同鄉,若有需要,可遣他來。」
馮氏三言兩語遮掩了過去。
程頌安忽然想起來,前世陸輕山跟崔元卿不對付,是因為他也喜歡程挽心,他們兩個是情敵!
她記得陸家還曾上門求娶過程家二小姐,只是被程挽心和沈姨娘用二十四歲前不出嫁的由頭拒絕了,程頌安當時也沒在意,但如今想到這裡,她忽然有了一個主意。
「輕山哥哥,你許久沒見過二妹了吧?」程頌安輕柔一笑,「不如散席之後我帶你去她院里瞧瞧。」
說完,不顧母親和姨娘的疑惑,就朝程仲文道:「父親,輕山哥哥不是外人,您說是吧?」
程仲文捻著鬍鬚,怔了一下。
陸輕山嘴角含著笑,回道:「行啊。」
一旁的崔元卿意味深長地朝程頌安看了一眼,卻沒露出情緒來,淡淡開口:「也好,散了席,我和雲黛帶著陸侍郎前去探望二妹。」
程頌安內心開始隱隱期待起來,他不是不談和離的事么,那也行,不如給他和程挽心的感情多添些風浪,她前世受了那麼多冷落和煎熬,這輩子她也要讓崔元卿提早嘗嘗情敵在側的滋味。
前世陸輕山出現的晚,程挽心已經跟崔元卿做了實在的夫妻,而陸輕山那個時候也沒來程府,等他見到程挽心的時候,永哥兒都已經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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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今生她能給陸輕山多製造些機會呢?
於是,程頌安嬌羞無限地朝眾人道:「相公在家時,祖母就說他最不喜跟我們女眷閑談,讓他跟著去看二妹妹,屬實是為難他呢。倒不如讓他跟二弟去莊子里陪三妹妹騎馬。」
除了陸輕山,桌上的人都笑起來。
程頌安又道:「彥平眼下便要科考,不如讓相公查查他的功課。」
這句話正中程仲文的心坎,他捻須點頭道:「賢婿可有耐心指點彥平一二?」
崔元卿仍舊風輕雲淡地笑著點了點頭。
程頌安得意地挑了挑眉毛,看他還能這麼平淡多久。陸輕山雖然與他是不同的路子,但家世、外貌、官職皆不輸於他,未必就不能贏得芳心一二。
她做了一番盤算,心情暢快,吃的也多了,還趁興喝了兩杯酒。
反觀崔元卿,表面上雖不動聲色,但手中的酒杯就沒有空過,他的酒杯不空,也沒讓陸輕山閑著,兩個人推杯換盞,喝了足足兩壇。
每每兩人酒杯碰在一起,崔元卿和陸輕山眼中都各自出現一股寒意,二人之間似乎涌動著旁人看不到的較量。
程頌安瞧得樂呵,陸輕山還沒見到程挽心呢,崔元卿這就開始較勁了,他對程挽心可真是容不得一絲別人的覬覦,前世讓她等了十年,卻也真是不容易。
眼看著崔元卿酒到杯乾,酒氣上來,臉上頗有幾分落寞失意。程頌安心中突然生出一絲自憐,他對程挽心的情意,連半分也沒給過自己。
憑什麼要和離成全他們?程頌安掐了掐掌心,她既斷了對崔元卿的希望,何不如前世一般占著崔府主母的名頭,日後做首輔夫人,養好自己的身子,再安心讓整個崔府供養自己?
雖說大乾朝容許女人和離,但整個世道對此並不寬容,和離之後的女人沒有幾個能被家中接納的,還不是由著父兄再擇一門婚事?另一門婚事未必就有崔家清凈,起碼沒有那麼多的骯髒事。
便是父親准許她一輩子不再另嫁,但世人該如何看待父親和弟弟?三妹日後在婆家日子豈會安生?
一想到這裡,程頌安更加堅定了要幫陸輕山一把的心。
馮氏大概看出了她的深思不寧,斂了斂衣衫,朝正喝的暢快的幾人道:「你們爺兒們喝酒,我們娘仨回去說說體己話。」
程仲文欣然同意。
程頌安扶著馮氏,笑著朝他道:「父親,便是高興,也別貪杯,讓相公替您喝便是。」
崔元卿喝了酒的臉上依然沒有什麼變化,只一雙眼睛有些發紅,聞此言語,手中酒杯停在半空一頓,又默默仰頭幹了。她沒有勸他少喝些。
程頌安離開之前,似乎看到他朝自己看了一眼,眼裡帶了些怨。
是在怨她要帶陸輕山去看程挽心么,如果因此而怨,她可要多帶陸輕山去看幾次。
回到母親的房中,馮氏皺眉問道:「本來已經將那丫頭禁足了,你怎麼還讓外客去看她?如此一來,你父親對此事豈不也要輕輕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