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老鐵」們的悲喜劇(2)
這是一段苦辣酸甜滋味俱全,崇高與卑微,真誠與虛偽交錯紐結令人啼笑皆非的複雜經歷,有必要交代清楚。***
吳大斌家在長江岸邊娘子湖畔。還在他六七歲的時候,父親給這位長子訂了「娃娃親」,姑娘小他三歲,兩家沾點兒親戚。一九六九年,二十歲的吳大斌要參軍了,姑娘已經長到了十七歲,不知怎麼回事,這一對兒還沒熱乎起來,臨別前甚至根本沒談過未來成親的事兒,此後也很少寫信。
一九七四年,已當兵五年的吳大斌回家探親,行前拍電報讓他在中學教書的弟弟去接站。到家一看,他大吃一驚:父親已把結婚事宜操辦齊全,連辦酒席的兩口肥豬都殺了,單等大斌一到就辦喜事。怎麼辦?他悄悄地囑咐二弟托關係疏通公社的民政助理從中阻攔,就說沒有部隊證明不給辦。誰知老年人也有老年人的「後門兒」,父親疏通公社書記交代民政助理先辦登記,部隊的手續以後再補。
憑心而論,他也說不出姑娘有什麼不好,但就是不喜歡。婚後不到一個星期,他就託辭工作忙提前歸隊了。此後七年間,吳大斌每年都有一個月的探親假,他沒有一次住滿假期。儘管孩子一個一個地生出來,甚至還違反政策生出了第三胎,然而夫妻間的感仍如一杯白水,沒滋沒味。
吳大斌可不是個窩窩囊囊甘於逆來順受的角色。除了不順心的婚姻之外,他在各方面都表現了自己應有的價值。參軍半年就入了團,又過半年,他成為同屆新兵中的第一名**員。翻開他的檔案,在一九六九年至一九八二年受處分之前的十三個年頭中,有兩次「五好戰士」(他只趕上兩年),十次嘉獎——其中有兩次是師司令部參謀長簽的通令嘉獎;還有三次三等功。當戰士八年,他沒睡過午覺,不是擺弄機器就是翻書本。築路工地上的電機、空壓機、攪拌機、抽水機、桁車……他樣樣會開,樣樣能修。
一九七五年,師部遷到了青海格爾木。師參謀長點名要這個忠誠可靠、技術全面的老兵,帶領二十四名戰士到西寧學習取暖鍋爐和管道的安裝、管理技術。回到師里,已是十月天氣,人們坐在辦公室里冷得伸不出手,吳大斌率領二十四員部將日夜突擊,到最後他四天四夜沒休息,終於使鍋爐一次試燒成功。
當初,管理科長擔心這個兵太老,不好管。如今,參謀長得意地問他:「我選的這個兵怎麼樣?」科長說:「你給我再選兩個這樣的兵就好了。」一九七七年七月,吳大斌被提升為排長,不久又提升為管理員。
一九八○年到一九八一年,正當他以出色的工作表現又立功又受通令嘉獎的時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悄悄地生了。
一天晚飯後,吳大斌陪戰友散步,轉到師部對面市委機關的大院里,忽然背後有人叫他:「吳排長!」回頭看,是位姑娘。幾年前安裝暖氣時,雇請一批臨時工挖掘管道溝,這姑娘就是其中一個,吳大斌還有印象。
「你怎麼在這裡?」
「我姑家在這兒住。」這姑娘——我們姑且叫她易蘭英吧——家住陝西鄉下,高中畢業后在姑家一面複習功課,一面找些零活做。她姑夫是市委招待所的管理員,與吳大斌常有工作來往。有當年的一面之識,又有她姑夫這層關係,兩人對今天的邂逅都很高興。
一回生,二回熟。從此以後,吳大斌成了管理科與市委招待所的常務聯絡員;小易的姑夫有事找吳大斌也常派她跑腿。你來我往,大大方方,自自然然,也沒人在意。
一次,吳大斌的一位好友遇見易蘭英和吳大斌在一起,取笑說:「哎,我們管理員可還沒結婚哪,你三天兩頭往這兒跑,是不是有點意思啊?」
一句隨便說說的笑話,卻無意中點破了姑娘心中的隱秘。原來,姑娘早已萌生愛慕之心,做過許多玫瑰色的夢。夢幻一經點破,立刻由假變真了。她對「我們管理員還沒結婚」這句話聽得格外真切,本來她也沒想過純樸、拘謹的他會是個結過婚的人,直到她決心把自己的一生託付給他的時候,也沒向他或是別人問過一句。既然沒有懷疑,為什麼要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