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蒼天在上 二(6)
「嗨嗨嗨,在臭我呢?」夏志遠不客氣地打斷了黃江北剛剛動的「糖衣」攻勢。***
「志遠,我這說的全是真心話;我只要你再給我當一年的助理,一年後,我保證放你,徹底放,也保證給你一個好的安排。這麼跟你說吧,到時候,你想去哪兒我都能滿足你。你知道那年我在中央黨校學習過一年,我那兒的同班同學,現在分佈全國,都是市長市委書記那一類的角色,還有提了副省部級的。你說你想去哪兒吧。」
「我想去哪兒?我想回我老家去喝棒子麵粥!」夏志遠突地一下站了起來。
兩人正談到這兒,電話鈴響了。黃江北不想讓任何人打斷他和志遠這一刻的談話。拿起電話,很有點不耐煩,對接線員小姐說道:
「我這兒正忙著,不管什麼電話,都過半小時后再接過來。」
接線員小姐細聲柔氣地說:「對不起,黃市長,是省委孫書記要跟您說話。」
黃江北忙改了神色。幾分鐘后,黃江北放下電話,神色顯得有些蒼白、緊張。他告訴夏志遠,今天一早現,章台市公安局局長於也豐死在他自己家裡,死因不明,他殺自殺難定。省公安廳和國家公安部派出的刑偵專家已經出,省委要求黃江北天黑前一定趕到章台,會同省、部來的同志,一起聽取章台市有關方面關於董、於兩案的案彙報。
還要說什麼呢?
還能說什麼呢?
18
二十五分鐘前才有人告訴鄭彥章,於也豐死了。他的第一個反應是,直著嗓門問道:「什麼時間現的?誰現的?」對方支吾,就是不肯說出具體時間和具體人名。他接著又吼出了他那句幾乎為全章台市人民都熟悉的口頭禪「玩你個哩格隆去吧」就撂下電話機,「嗵嗵嗵」向樓下跑去。他那個年輕的助手蘇群正在辦公室里擺弄照相機,他嗵的一下捅開辦公室的門,沖蘇群吼了一句:「別哩格隆了!」沒等蘇群反應過來,他已經下到二樓,把交通科的門捅開了,吼了一句:「出車!3208。」上面給反貪局一共才配備了兩輛破車,3208是其中的一輛。然後他捅開經濟一科的門,吼了聲:「有關材料,送秘書科。」然後捅開秘書科的門:「匯總有關材料,一式三份。」然後去他那個小儲藏室取了個什麼東西大步向院門外走去。他從不在院里等車,他讓車來追他。出了反貪局大門六七十米有一個十字路口,有一回,他已經走過了那十字路口,追上來的車沒找見他究竟往哪條岔路上去了,繞半天,還比他晚了幾分鐘到現場。他回來以後,就這麼一句話「你們玩什麼哩格隆呢」,把司機和交通科長一起給撤了。反貪局的人沒一個不怕他,一多半的人還多少有些恨他。他對此現象說:「當頭兒的不遭人怕、不遭人恨,那趕緊回家哄老婆玩去。搞什麼哩格隆!」大概也正因為如此,都五十好幾、小六十了,「哩格隆」了這麼些年,才奔了這麼個小小不的反貪局局長(正科級)「寶座」。對此,他也有一個聞名遐邇的說法:「別瞧著我這窩小(反貪局統共才七八個人、三四間辦公室),通章台還就我能坐得了反貪局長這把交椅!」這話傳出去,讓市委林書記把他叫去好一通訓斥。林書記問他:「就你坐得住?我呢?我也不成?」他笑笑道:「成,怎麼不成,那咱倆就換換,您來當反貪局局長,我去當市委書記。成不成?」一句話,又把林書記噎得夠嗆,所以他也只能在「正科級」寶座上待著甭動了。所以有人叫他「老小孩」,有人叫他「老屎橛子」。有人問他對此「美譽」有何看法,他冷笑笑:「哼,老小孩……哼哼哼,屎橛子……只要你不犯在我手裡,什麼都好說!聽明白了?」
真好說?
19
3208載著鄭彥章、蘇群趕到於也豐家,那兒已是人山人海了。不僅有早來的幾十輛警車,還有附近「傾巢」出動的居民,裡外三層地把於家小樓圍了個水泄不通。也許是因為公安局長家出了事,雖然是人山人海,但人群中,卻沒一個大聲喧嘩,沒一個隨意起鬨,甚至沒一個敢胡亂走動的。一種怪異的沉默,緊張地籠罩著,好像是一大片剛過了火的黑森林,靜靜地遊盪著一股濃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