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番外之凱旋

97番外之凱旋

中土血腥戰亂終於平息,錦繡堆出的京城似乎完全忘記當年城破那滿目瘡痍的日子般,整個城中洋溢著濃濃的喜悅之情。

永和門大街兩側站滿了人,人與人之間摩肩擦踵,人滿為患,連只老鼠都擠不進去,兩側商鋪和客棧更顯眼的觀禮位置,早已被勛貴之人揮斥重金買下,平常的凡夫俗子,重金難求。

之所以有此盛景,因為今日乃是北軍凱旋之日。

在一間茶樓上雅間窗戶口,露出一名小少年黑黑胖胖的小臉來,那臉蛋上焦急萬分,濃眉大眼裡滿是興奮,見大街中空蕩蕩,那小少年露出一絲失望之色,癟了紅潤的嘴唇,朝里抱怨道:「母親,父親怎的還未歸來。」

「盼哥兒莫要急,你看外頭人山人海,你父親和姑姑們進城後走得慢,怕踩著他們了。」一名朱紅大袖衣裳的婦人,捏著一方乾淨素白的帕子溫婉地笑著,赫然便是羅家大房的大少奶奶白映容。

如今,距羅慕遙離家已有五年,白映容和羅曉陽無日不思念著父親和邊關的親人。

「母親你誆我,街上有官兵開路,如何會踩到人。」羅曉陽一個鯉魚打挺,翻了個筋斗從凳子上跳了下來,接而又直挺挺地站著了。

白映容出自書香世家,閑來無事便教羅曉陽識字,是故他早早便開了蒙,加之父親不在身邊,他比其他孩童要明事理很多。

不過,自去年羅老太爺病癒后,成天在家中無事可做,又發了一把老來瘋,開始記得還有個重孫子,開始了「含飴弄孫」的日誌。羅老太爺言傳身教自家重孫十八班武藝,弄得小時候性子被壓下去的羅曉陽本性爆發,又開始調皮搗蛋,這次出來觀看父親班師回朝,便是這小子的倡議。

「盼哥兒又頑皮。」白映容頓覺頭痛,她如今倒是明白羅大太太的苦衷了,兒子羅曉陽不知怎生回事,竟然隨了從小攆雞打狗的二姑羅慕英,完全不似羅慕遙那般穩重。

羅曉陽嘻嘻一笑,搔了搔頭道:「母親,曾祖父都能翻十個呢,我才翻八個就沒了力氣,這不是平日無事便練功夫么,待我長大后,好像父親那般當大將軍呢。」

白映容只覺眼前一黑,羅老太爺大把年紀,居然親自給孫兒演示翻跟斗,十個……十個……

羅老太爺真是個怪胎。

「母親,若是你莫念我,我便告訴你個秘密,可好?」羅曉陽摸了摸小胖臉蛋,忽地抬起頭,擠眉弄眼道。

白映容晃了兩下,終是回了神兒,問道:「你說罷,為娘的不念你便是。」

「好,母親你要說話算話,」羅曉陽眨巴眨巴眼睛,然後半轉過身,指向窗口,道:「我見那邊客棧欄杆邊兒,有個男人像是三姑父,他今兒也來看看三姑姑嗎?」

「你竟見著他了?」白映容愣了片刻,按照道理來說,阮輕楚如今身為正一品大員,官居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為大齊正宰相,此時應同安順帝於宮中迎接大軍回朝,舉行觀禮儀式,怎會出現於普通大街小巷之中?

羅曉陽嘿嘿一笑:「母親莫要不信我,此事當真,我眼神好得很,絕對錯不了。方才三姑父探了個頭出來,便被我瞧著了。」

正在此時,窗外忽地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叫聲,聲音如海浪般綿延不絕,一波一波拍打而來……聲音越來越近了,此聲彷彿重股一般,一下下敲在白映容整個胸腔之中。

「你,你、你父親回來了!」白映容激動地站起身來,扶著身邊嬤嬤的手,一路踉蹌地奔至窗戶邊,而羅曉陽早早地搬了凳子,往上輕鬆一踩,小腿兒踏在正中央,雙手扒拉著窗沿伸出頭去,動作一氣呵成。

大軍紅旗儀杖開路,接著是兩列騎兵緊隨其後,騎兵身披黑色鎧甲,手握清一色佩刀,神情肅然,令人望之生畏,之後那名金鎧紅袍男子出現在視線內時,白映容激動得忘了呼吸,整個人彷彿被勾了魂兒,眼中只有中央被擁簇的那一人而已。

羅慕遙手握九尺金桿金龍頭瀝泉搶,前端的銀舌槍頭反射出刺目的光澤,他隨手捏了捏桿,抬起一張威嚴極重的臉,從遠處看,他整個人威武不凡,宛若那九霄上的天將下凡。

街道兩側的女人簡直都要瘋了去,五顏六色的鮮花和果子簌簌落下,全往羅慕遙身上招呼過去,差點沒將他給淹在半路上。

羅曉陽小臉本是一臉嚴肅,等了好半天,父親都沒走上一丈路,引得他哈哈大笑,待得轉過頭來,卻見母親臉上兩行淚水滾滾而下,怔怔地看著遠方,那望眼欲穿的神情,望得令他心中一痛。

「母親,你別哭……」羅曉陽的笑呆在臉上,彷彿也勾出了從前那股想念父親的悲傷之情,他小嘴兒一癟,伸手在白映容臉上胡亂抹著,「母親莫哭,待會回家了,妹妹也隨你哭了呢。」

白映容后又生了一個女兒,大約是羅慕遙不在家的緣故,這女兒早產了一個月,兒時身子不大爽利,年紀大了倒好了些,性子十分文靜,倒有些像當年的羅慕玉。

可惜女兒這幾日感了風寒,行動不便,否則,無論如何她都是要來看父親的。

白映容握住他的小手,哽咽道:「母親不哭。」

羅曉陽回過頭,羅慕遙已經走近不少,他揮舞著肉嘟嘟的手臂,扯著嗓子,拚命地大叫道:「父親!父親!我是曉陽!我是曉陽!」

周圍本是一片熱鬧的雜音,可惜羅慕遙耳力太好,羅曉陽聲音又有特色,羅慕遙抬頭一看,便望見了窗戶上熟悉的妻子,和原來熟悉如今卻半點熟悉的兒子。

男人原本那威嚴的神色突然一變,臉色似有鬆動的跡象,只見他眼角泛過一瞬的淚光,只消不過片刻,便消逝得無影無蹤。

羅慕遙嘴角扯出了一道不知是苦澀,還是喜悅的表情,他痴痴地望著樓上,沒想到曾經出現在夢中的場景,在此刻終於成為現實。

「映容……兒子……」羅慕遙張著乾裂的嘴唇,眼中的激動彷彿如潮水般奔涌而出,那刻骨的思念,在這一刻全部爆發出來,讓這個曾經堅韌的男人沉浸於其中,幾乎不能自持。

彷彿只有一瞬的時光,隊伍便離開了茶樓的範圍。

羅慕遙不死心地回過身,抬起頭,只見那窗戶上妻子和兒子的臉,已經逐漸模糊,毫無辦法之下,他只好用馬鐙踢了踢馬肚子,戀戀不捨地往前行去。

羅慕遙行過去之後,緊隨其後的便是原來的明德侯世子鳳昭,如今的仁德侯。因和安順帝名諱衝突的緣故,明德侯已改成仁德侯,仁德侯他老人家已身故,這侯爵便落在了鳳昭的身上。

說來也是運氣好,鳳昭從太常山谷口連人帶馬掉下去,居然沒死成,後頭又活著回來和羅慕英軍隊匯合,二人各領一隊人馬,一前一後地夾擊羯部軍隊,將一路北撤的那依坎生生咬下一塊肉來。

還沒等羅大將軍靠近,那依坎已經慌忙得不行,聞風而逃,連夜保著一群主力倉皇奔出了關口,回去尋自家二弟麻煩去了。

和羅慕遙不同的是,男主鳳昭的顏似乎更吸引女人,一路過去,鮮花和果子鋪了一地,馬蹄黏糊糊的,連抬腳都困難。

之後出現在眾人眼前的,便是傷好復原的梁橫,和前頭的二人一樣,他同樣遭受了一遍熱烈而暴虐的洗禮,梁橫抹著一腦門的果子汁,再扒拉掉鎧甲上的香帕兒,皺著眉頭,暗道:「這比打仗還難受呢。」

男將行過後便是女將,騎著桃花馬的羅慕英一出現,整條街頓時靜止了住,眾人好似被掐住嗓子般,鴉雀無聲。

羅慕英身穿銀鎧甲,手提梨花槍,腰桿挺得和標槍似的,刀刻般的臉頰不怒自威,那一雙平靜而深邃的雙眸令人望一眼便生出敬畏之情,她全身上下凜冽之氣畢現,女人的萬丈豪情,在她身上完美地體現出來,令整條街道圍觀的女人們,都不由地暗暗嘆服和羨慕。

不到片刻,街道又恢復了熱鬧,細細聽之下,彷彿男人的聲音更高些,女人們倒不怎麼叫喊了。羅慕英身上被砸了好些把扇子和紙片兒,她咬了咬嘴唇,忍不住往後看了一眼,心中想道:這下可好了,男人們都瘋了去,若是妹妹出現,豈不是要被砸昏了腦袋?

眾人對羅慕英好歹是有些怕的,下手倒不算太重,果然不出羅慕英所料,羅慕英一過去,整個街道的男人和女人們眼前似閃過一道白光,待望見那名擁有天仙般美貌的女將之時,他們簡直要沸騰了。

羅慕玉騎在青花白馬上,著一套銀鱗武鎧,魚鱗戰裙,手捏著一桿精鋼混金的神威烈水槍,銳利的槍頭反射著逼人的寒光,刺得人眼睛簡直想流淚。

兩年出征,五年鎮守邊關,辛苦而艱難的征戰沙場,反而使她更具魅力。嬌美而端莊的容顏在鎧甲的襯托下,多了幾分凌厲的英氣,凸顯出一種別樣的美感來,那一雙柔和的翦水雙瞳更是別有魔力,若是深而觀之,便能望見隱藏在柔和下堅忍不拔,彷彿含著無堅不摧的力量。

羅慕玉妙目輕輕一轉,隨便在人群中輕輕一掃,眾人彷彿被看透了一般,心中似拂過一道和煦而溫暖的陽光,背脊卻開始發涼。

這目光,簡直能望到人心底最恐懼之處似的。

與羅慕英征戰沙場的豪情不同,羅慕玉身為守備官,還要負責後方收拾死人屍體,日子一天天過去,她便看慣了死亡,因此,連她自己都不知,自己瞧人之時,總帶著那麼一股看透生死的意味。

羅慕玉的美貌遺傳羅大太太,世人皆有愛美之心,若說鳳昭驚了整個城的女子,羅慕玉的好顏色,便是傾倒了整座皇城的男人,最後,竟連女人們都開始激動起來。

漫天的扇子、香囊、玉佩、果子、鮮花,噼里啪啦地瘋狂落下,但眾人好似不約而同般,對女將軍都客氣得很,通通沒往她腦袋砸,生怕磕著羅慕玉臉似的,全往馬肚子、馬蹄上招呼過去。

這倒苦了羅慕玉的馬兒,被砸得七葷八素,若不是羅慕玉狠拉著馬韁繩,馬兒早瘋狂地跑了出去踩人,最後,連馬嘴都流出了鮮血,顯然是被束縛得太嚴重。

羅慕玉每走幾步,樓上樓下一幹才子和瘋了似的,站在街旁喊著「玉將軍」,還有人開始喊著阮輕楚寫的誇她「玉骨冰肌蕙質心」的句子,男子臉上愛慕之情掩都掩不住。

看著他們好笑的神色,羅慕玉嘴角微微露出一個笑容,誰知她側頭一笑,邊上倒是倒下幾名書生,顯然是被那驚心動魄的美貌迷暈了過去。

樓上同樣有男子跌倒在地,還是被扶著起身,羅慕玉不由地愣了片刻。

正在她晃神之際,卻斜眼瞟見一間客棧上的雕欄邊,站著一身銀亮錦袍的男子,和從前不一樣的是,那名愛笑愛露出狐狸模樣的男子,此時,他的臉色徹底黑成了鍋底,渾身上下裹著一團不可見的熊熊烈火,差點沒將客棧給燒成灰燼。

他雙腳穩穩地扎在原地,如同站在安遠城嚴肅的守官似的,眼神彷彿架起了無數鋼弩,正在一排排對著下方男人們發射憤怒的羽箭,要將那些覬覦他未婚妻之人射死在當場似的。

「瞧瞧,這氣性大得,還是堂堂一品大員呢。」

羅慕玉悶笑不已,被阮輕楚的模樣逗得前仰後合,心中對他的鬱氣驟然消散,她心道:既然你上期氣我,如今倒讓我尋了場子來氣你。

她彷彿渾然不知阮輕楚吃醋的原因,毫不收斂自己臉上的笑容,反而還勾起了嘴角,連眼睛都笑眯了起來。

羅慕玉本就是國色天香的大美人兒,這側頭一笑,簡直將京城所有的花兒都比了下去,冬日裡的冰湖都消融成一汪春水了。

站在樓上的阮輕楚又高興又氣又怒,高興的是自家大姑娘如此美麗,將他給迷得七葷八素,幾乎魂飛魄散,氣的是下邊的男人太不長眼,居然用「那種」眼神看他的未婚妻!

難道他們不知道,玉妹妹已經定過親事,未婚夫還是他!

他都想衝下去,通通挖了他們的眼珠子!

不過轉念一想,被羅慕玉迷倒的還不止一個人,若要是挖眼珠子,只怕阮國公府塞都塞不下。

阮輕楚氣得臉一紅一白,手上的扇子柄都被他捏得「喀嚓」一響,折斷成九十度……他顯然已經瀕臨到極限。

身邊的小廝見了,忙撲了過去,堵在他身前,生怕自家大爺瘋了魔跳下去。

阮輕楚呼吸急促,胸膛中醋海翻滾,直泛濫至神經末梢的邊緣,最後海上狂風暴雨,幾乎無法遏制,一時之間,他還真有一種想要跳下去,和那群不長眼的男人們拼了的荒唐念頭。

不過,礙不住名聲和地位,他只好將自己全力剋制住,將自己那瘋狂蔓延的情緒泯滅在心中的角落。

直到羅慕玉衝破困難重重的街道,他方才回過神來,朝著下方人狠狠一瞪。

阮輕楚陰著一張俊臉,抖著嘴唇,恨聲道:「先讓你們瞧上一時半會兒,待明日,我便去下帖子準備,將玉妹妹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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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2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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