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謀略 比武將猛也

第6章 謀略 比武將猛也

「小孩子不可喝酒。」

「為什麼?」姬玥凌不理解。

雲詩塵清澈的眸子端詳著眼前的少女,發現對方是真的不理解。

雲詩塵輕蹙了一下眉,沒有跟她解釋,而是將裝滿酒的酒壺給一旁正要打酒的女學子道:「你們注意看著點。」

「好。」女學子笑著應下。

姬玥凌一頭霧水地看著雲詩塵。

心裡直犯嘀咕,為毛不讓她喝?

雲詩塵沒有跟她解釋的意思,而是往前走,一路都有人向她問好,她只是點了點頭回應,不久便走到墨玄子跟前,輕喚了一聲:「師尊。」

「詩塵來啦?」墨玄子坐在最前排的正中間,給自己倒了杯酒,「上去吧,你楚師兄已經等著了。」

「許久未聽到你倆的合奏了,甚是想念,今日也讓新來的師弟師妹們飽飽耳福。」

「弟子遵師命。」

雲詩塵沒有多言,轉身就往台上走。

墨玄子抿了一小口杯中酒,搖頭嘆氣。

自己這個徒弟什麼都好,就是性子太沉悶,今年也不過才十六歲,明明是個花季少女,偏活得比他還像個老古董。

楚師兄名字叫楚煜,也是墨玄子的得意弟子,他此刻就在台上,用的是七弦琴,早已調試好等著了。

看到雲詩塵上來,楚煜笑道:「高山流水,知音難覓,斯世當以同懷視之。」

雲詩塵頷首低眉,自腰間取出玉笛,一旁潔白的玉牌與硃紅色的流蘇輕微晃動了幾下。她抬起頭,目光所及之處,那少女正鼓著腮幫子,有些忿忿不平。

雲詩塵笑了笑。

到底是孩子,心思不夠深沉……

有時不經意的一個細節就會出賣自己,偏還不自覺。

雲詩塵正若有所思,耳畔傳來清婉流暢的琴音,她收起心思,將玉笛靠近粉唇。

琴聲古樸典雅,笛聲婉轉悠揚,纏繞到一起,完美融合,聲音穿透人群,飄蕩在平台每一個角落。

男的溫和俊朗,女的清麗絕俗,這樣的組合總是很容易吸引目光,兩人就是視線的焦點。

人好看,曲子也好聽,眾學子聽得如痴如醉。

姬玥凌根本不懂樂理,也覺得兩人的演奏猶如天籟之音。

幸好新生被安排在了前排,她才有機會如此近的欣賞到這番景象。

傍晚是白到黑的過渡,光線此刻也作用不大,天地間有如混沌初開。

姬玥凌只看到台上那一席青衣隨風飄蕩,青絲也在擺動,肆意洒脫,飛花飄絮間,美不勝收。

她明明沒喝到酒,此刻卻感覺到了醉意。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那人卻猶如謫仙一般,令人絲毫不敢升起褻瀆之心。

可是……

偏偏就是這個人,約一個時辰之前被自己撞了個滿懷,還……

姬玥凌不自覺地收攏了一下五指,想起那個觸感,咻地一下滿臉通紅。

自己竟然還在回味!

太不知廉恥了。

一曲終,四周沉寂了好一會,才接連暴起叫好聲,墨玄子也是連連點頭,意猶未盡。

姬玥凌自覺心虛,不敢再看那個人,轉頭卻發現鄰座的那個少年,定定地盯著一個方向。

那個方向,正是姬玥凌剛剛才收回視線的地方。

少年神色激動,看向對方的眼神很複雜。

依賴?憧憬?崇敬?

還是別的?

不知為何,姬玥凌心裡有些許不舒服。

轉念又一想,關她什麼事?索性轉過身跟王芙蓉閑聊起來。

雲詩塵下台後,找了個位置坐下,並不著急吃東西,而是先拿了個絹子,細細地擦拭自己的玉笛。

剛坐下沒一會,跟前便來了個少年。

「雲姐姐!」

語氣里是藏不住的興奮。

雲詩塵抬眸看了一眼,認出了來人,十分詫異道:「九…」

頓了一下,又改口:「熹兒?」

「你怎麼來了?」

雖是這樣問,雲詩塵其實心裡也有定數。

京城已經容不下其他皇子了么?

眾所周知,九皇子姜熹,是離皇位最遠的皇子了。

從小就沒有展示出過人之處,性格怯懦,母族家世也不夠顯赫,族中有人在朝為官也無實權。

三皇子去年就已經登基。在此之前,大皇子被廢黜,貶為庶人逐出京城,再有消息的時候,已經是曝屍荒野。

據說是碰上了窮凶極惡的山賊,一行人無一倖免。

二皇子奪嫡失敗后,一直鬱鬱寡歡,病死家中。

四皇子早夭,五皇子赴封地途中遇險,客死他鄉。

剩下的皇子均未成年。

接近成年的六皇子已經失蹤了一段時間,生死不明……

按道理來說應該是等到皇子成年,便找個邊遠地區給他做封地,打發他出京的。

皇位爭奪,極其慘烈。

三皇子自幼聰慧過人,深得帝王寵愛,自然成為其他皇子的眼中釘,肉中刺,他被兩個皇兄壓制太久,迫害太多次,親情早已淪喪,為鞏固君主地位,再也容不下其他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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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終煙雲,消息始終有些滯后,姜熹的出現,是雲詩塵沒有想到的。

三家血脈齊聚終煙雲,三百年來倒是首次。

其他人不知曉,他們的師尊必定知曉。

後山試煉之地里的星羅盤沉寂了幾百年,終於有望再次開啟。

雲詩塵暗忖,難怪她師尊今天這麼開心。

「你隨我來。」

雲詩塵找了個僻靜的位置,之前的地方人太多不方便敘舊。

姜熹像兒時那般想抓住雲詩塵的衣袖,可想到自己已經大了,男女有別,不能有失禮數,便克制了那份依賴之心。

「母妃讓我來的。」

一路波折,身邊沒有同輩的夥伴,姜熹惶恐不安,也無人傾訴,如今見到雲詩塵,方才敢張口。

「張太傅告老還鄉了,老太師長病回老家靜養了,沒人給我們上課,皇兄剛登基,政務繁忙,顧不得這些。」

雲詩塵嘆氣。

她心知,皇上不是顧不得,是覺得沒必要。

「七皇子跟八皇子呢?」

「他們得了封地,過段時間便要出京,三皇兄也給我賜封地了,是西柏,母妃說我還太小,不能勝任,先以學業為重,讓舅舅替我先去,讓我來終煙雲求學,三皇兄同意了。」

雲詩塵默然,這新帝對自己的親兄弟還真是不留餘地。

西柏西邊就是大漠,資源匱乏,是九州大陸最艱苦,也最貧困的區域之一,單是去的路途都是危險重重。

新皇能同意姜熹來終煙雲,估計也是做了準備的。

「一路也不太平吧。」雲詩塵給姜熹倒了杯茶水。

她這句是肯定句,不是問句。

姜熹沉默地接過茶盞。

經歷了那麼多,他再天真也知道,他的三皇兄想要他死。

他娘親對他沒有那麼多期盼,只是想他活著罷了。

可是,三皇兄是當今皇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他逃得掉嗎?就算來到終煙雲,他也不過只是能拖個幾年罷了。

出了終煙雲,他還能逃得掉嗎?

他第一次離開娘親,娘親將身邊最信任的老奴隨行於他,也帶有隨從侍衛,幾次遇險,老奴為了護他喪命,隨從也折損了好幾個。

而他,除了會哭,一無是處……

他,看不到未來……

哪怕貴為一國的皇子,他還是覺得自己跟螻蟻並無區別。

「雲姐姐,你會保護我的對吧?」

少年人的胡話,只是求一個安慰罷了。

雲詩塵是他童年時期的光。

雲詩塵作為鎮北侯家的嫡女,自小也是送入宮與皇子公主們一起學習的。

他一直覺得雲詩塵很厲害,比他三皇兄還厲害。

連太傅都時常感嘆,雲詩塵是有大智慧之人,若為男子,必能攪動天下風雲。

這樣一個光風霽月的女子,給了他娘親以外的溫暖。

和娘親的溺愛不同,她會教他很多東西,會不留痕迹的把他從別人的欺負中解救出來。

「不必擔心,在終煙雲沒人會欺負你。」

雲詩塵沒有直接應他,只是安慰了他幾句。

兩人又敘舊了一會,雲詩塵看了看天色,便終止了對話。

「京城到終煙雲山長水遠,殿下一路舟車勞頓,想必也是極累,早點回去歇息吧。」

姜熹不想與她生分,道:「雲姐姐,你還是喚我熹兒好么?」

雲詩塵對上他期盼的眸子。

「殿下,尊卑有別,我們已經不是懵懂無知的少兒了。」

姜熹急切道:「我一直把你當親人,沒有尊卑之分。」

雲詩塵想到在這地方確實不好稱呼他九皇子或者殿下,也就沒有與姜熹糾結這個。

「那人前我便喚你熹兒吧。」

姜熹如願笑開,「雲姐姐,那熹兒便告退了,明日我再來找你。」

姜熹確實累了,但內心的興奮之情也壓抑不住。

他根本不想做什麼皇子,他只想做雲姐姐的熹兒。

學子們第二天便要早起,新生會也不會鬧太晚。

姬玥凌跟王芙蓉早早便被盯著不讓她們喝酒的師姐拎回宿舍。

除卯時晨讀這點統一外,其他的可由學子們自主選擇修行側重點。

有側重習武的,旦時就起來修鍊了。

學習方式主要是前輩帶後輩,由師兄師姐輪班,師尊會不時抽查,補充講解不足之處。

簡清給過姬玥凌一份拓印的修行課程表,裡頭還附有一張標明了修行點的地圖,

姬玥凌旦時就起床了,對著課程表勾了又勾,秀氣的小臉皆是糾結。

她想學的東西太多,哪樣都想兼顧。

從前都是阿娘教,姬玥凌覺得她阿娘比她爹學識廣,有遠見,更懂謀略,只是她爹從來不聽阿娘的。

她老爹一向重武輕文,得到重用的全是那些勇猛有餘,謀略不足的武將,最看不起那些文縐縐的讀書人,覺得他們手無搏雞之力者,算什麼男人,難當大任。

可他不想想,他年年打仗,打到現在剩什麼?

草原霸主當不上,長城更是跨不過,連馬都養不好,兵倒是越來越少了。

姜齊王朝三百年基業,對姬氏一族來說根本就是個龐然大物,螞蟻豈能撼動大樹,單靠武力便想攻回去簡直是痴心妄想。

想要成事,需徐徐謀之。

出色的謀士一策而轉危局,一語而退千軍,數言而定國基。

謀略,比武將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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