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民間口頭文學(2)

2.民間口頭文學(2)

《血的鎖鏈》、《梅花黨》、《一雙繡花鞋》

1970年冬,在北大荒小興安嶺萬人愁林場,東北兵團15團29連知青和老職工們悄悄請來一位哈爾濱知青講評書《黃英姑》。將此人請來,先須恭敬遞煙敬茶,然後才開講。講到危險時刻全帳篷的知青一個個屏息凝神。一連聽了六個晚上,白天上山伐木都渾身來勁,這才痛感評書藝術的魅力無窮。說書的哈爾濱知青也被眾人奉為高人。其實他是拜過師傅的,而且對原小說已有很多演義添油加醋。

1969年在北京東城南小街有個王四也會講評書。評書者,連說帶評,有時扮成故事中的人物,有時又要跳出來以局外人身份加以評論。王四說書不僅生動,而且評論時的妙論令人噴飯。當時是1969年,72中沒下鄉的學生,就時常結隊去找王四,十分恭敬,敬煙送糖,求他講評書。王四會侃,一路連說帶評,不帶重樣。

王四還編過一段評書,講述「文革」中事,略述如下:1955年冬天乾麵衚衕(即在南小街內)煤鋪一陣鞭炮亂響,公私合營了,男主人公即在炮仗聲中降生。進入「文革」,主人公11歲,出身小業主便扮成工人身份去鬧革命、大串聯。串聯中一路扒火車「吃大輪」(盜竊鐵路物資),與人「叉架」、「拍婆子」,有時吃虧,有時佔便宜,種種歷險,總能逢凶化吉。而且故事還涉及上層政治鬥爭。

王四說評書妙在還帶演唱,講到一段就會有歌。像《秋水伊人》、《七十五天》、《精神病患者》(換上新詞)。王四以一個男主人公為線,貫串起許多人和事,故事經常分叉,一下叉出去老遠。所以,有些段子總也講不完。逢到王四唱歌的時候,大家格外恭敬,因為他的嗓子具有磁性,什麼歌到他嘴裡都特有味。

圍繞著《七十五天》有一大段故事,說的是偷竊、打群架入獄坐牢的經歷:

離別了親人來到這間牢房已經是75天,

看了一看眼前只是一扇鐵門和鐵窗。

回憶往事如絮飛,

淚水就流成了行,

親愛的媽媽,

你我都一樣,

日盼夜又想。

——《七十五天》

講到「拍婆子」的故事,王四唱了一《流浪的人》

風兒啊,風兒啊,吹個不停,

吹得我眼淚結成了冰,

愛我的姑娘她變了心,

跟一個有錢的人結了婚,

忘恩負義的背叛了我。

因為我是個流浪的人。

這歌反覆在「只因為我是個流浪的人」這一句徘徊不止。故事主人公一路上看到的「鬧劇」後面,全都是這種血淚斑斑的故事。王四真是個講故事的天才。

當時,在北京還流傳關於《血的鎖鏈》的故事。青年作家史鐵生後來在《插隊的故事》中對此作過生動描述。現轉錄如下:

那是當年在知青中很流行的一支歌。關於這支歌,還有一段美好的傳說。

條條鎖鏈鎖住了我,鎖不住我唱給你心中的歌,歌兒有血又有淚,伴隨你同車輪飛,伴隨你同車輪飛……

據說,有幾個插隊知識男青年,老高中的,稱得上是「玩主」。「玩主」的意思,大約就是風流倜儻兼而放蕩不羈吧。大約生活也沒給他們好臉色。他們兜里錢不多,憑一副好身體,卻幾乎玩遍了全國的名山大川,有時靠扒車,有時靠走路,晚上也總能找到睡覺的地方。有一天他們想看看海,就到了北戴河。在那兒他們遇見了一個小姑娘。小姑娘從北京來,想找她父親的一個老戰友打聽她父親被關在哪兒,但沒找到,錢又花光。

生活好似逆水行舟,刻下了記憶在心頭,在心頭啊,紅似火,年輕的夥伴你可記得?可記得?

北戴河也正是冬天,但他們還是跳到海里去遊了一通。遠處的海灘上,站著那個茫然無措的小姑娘。「看來,那個丫頭兒不俗氣」,他們說。

當天,他們在飯館里又碰見了那個小姑娘。「哎嘿,你吃點什麼?」其中一個跟她搭話。「我不餓,我就是渴」,小姑娘說。「跟我們一塊兒吃點吧。」「我不,我有話梅」。「話梅?」幾個小夥子笑起來:「話梅能當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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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6――1976的地下文學(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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