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永遠只把心事告訴吳哥(1)
那些消逝了的歲月,彷彿隔著一塊積著灰塵的玻璃,看得到,抓不著。***他一直在懷念著過去的一切。如果他能衝破那塊積著灰塵的玻璃,他會走回早已消失的歲月。
如果你有一個秘密,可以對著一個洞去訴說,然後將洞封起來,這個秘密就永遠地留在了這個洞里。
周慕雲把心聲悄悄吐向洞壁之內,一把黃土掩了起來,就此,永遠只把心事告訴吳哥。
這是電影《花樣年華》結尾之處。
吳哥究竟是有著怎樣的一股魔力的地方,能叫一個有著空階雨滴般無據與西風梧桐式惦念的男人,甘心把秘密永遠得埋於此。
能與泰姬陵,金字塔齊名的吳哥,既不同於「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因愛而建的全世界最美麗的陵墓,亦不是古埃及人為的能夠「死後成神,主宰陰界」而葬有那帝王后妃的皇陵,而只是一個提供心靈慰藉的宗教中心。
或許也正因此,電影里的周慕雲,才只把心事告訴吳哥,以此好能夠將想要忘記又要永遠記得的那個冷端香凝叫做蘇麗珍的女子。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多自古傷離別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
便縱有千種風,更與何人說?」
我讀宋人柳永的《雨霖鈴》,總不免感傷其筆端「良辰好景虛設」的那份懊惱光景。於吳哥的良辰好景前,我也是會生出這般感傷及懊惱來的。
高棉帝國王朝中,有著「太陽王」之稱的蘇利亞瓦爾曼二世,於公元九世紀在洞里薩湖北岸庫楞山畔興建都時,將這片建於大面沼澤之上的巨型水上城市定名「吳哥」,至此也掀開了東南亞最為輝煌國度的文明幕簾。
極盛時期的吳哥王朝,版圖包括今日越南,中南半島南端與孟加拉灣之間的大片土地,雄強之勢一時無二。然在十五世紀之後,吳哥王朝因遭暹羅素可泰王朝的不斷入侵,而不得不放棄都城吳哥。
史詩電影《阿拉伯的勞倫斯》里有過這樣一句最生動的句子,「沒有什麼天註定,只有自己挺不住」,用來形容倉皇棄城的吳哥王朝統治者們是再恰當不過了。
終究,盛極一時的她亦逃不過「一杯凈土掩風流」的宿命,那時起吳哥便沉睡在了密不見天日的原始林莽間。
直至十九世紀,探險家法國人亨利·穆奧於叢林中才現了這片「廟宇之宏偉,遠勝古希臘、羅馬遺留給我們的一切,走出森森吳哥廟宇,重返人間,剎那間猶如從燦爛的文明墮入蠻荒」的失落的文明。
世易時移,吳哥的這一段「良辰好景」,早已虛設了千年。
這虛設了千年之久的「良辰好景」,究竟又有著多少江湖水已平,離別未訴?想來,不免讓人心有戚戚然的不快及懊惱以及傷感來。
熱帶的雨,總也像是不諳世事的小童,犯起脾氣來,只要沒人理他,自己邊上乾哭幾聲,或是直接耍賴躺倒嚎啕一陣,便轉眼即刻就跟沒事人一樣了。不過,柬埔寨這種熱帶季風氣候下的雨季,可不像孩童般容易哄,處於雨季時的雨量,下起來真就是有孟姜女哭倒長城的悲魄。
雨過天晴,從來都不包括有地面。
不知道怎麼講,從小及大我都很怕下雨天會沾濕了腳,濕且還就罷了,飛濺上來的泥點子,擦又擦不盡,蓋又蓋不住,是真惱人的。
趕在雨季來臨前的最後一個月份四月,柬埔寨註定於我們是一場旱季之旅。
每年十二月再到次年四月的吳哥天氣溫和而降雨少,堪稱最佳旅行季節,但對於攝影愛好者來說,雨季時的吳哥,則可以拍攝出色澤與質感最美的照片來。
事實是,漫天泥塵的吳哥之路,穿涼鞋拖鞋已經是叫人夠受的了,倘若再風飄雨瀟,一腳深一腳淺的泥濘路,我怕我是會要瘋掉的。
先不談我本人的這一種小怪癖,再來講講吳哥的旱季四月。
吳哥的四月,真就是吳承恩筆下那座阻了師徒四人西去求經之路,叫個混世潑猴的孫悟空一時間都沒了招架的火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