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天
蘇憐聽到腳步聲漸漸消失,心想:南風那麼善良的人,怎麼會有這麼個弟弟。
她傷的夠重,趴在地上很難移動。心裡焦急:若被人發現,那可不得了。好在正值夜深,天也冷的很,街上早早就沒了行人。
緩了一會兒,身上終於有點力氣,用手扒著地面,艱難的向街道旁邊的小巷子里爬。
回家是不可能了,這個傷休想一時半會兒能起來。但好歹要找個地方躲一下,小巷總比大街上好。今夜的事絕不能有第二個人知道。
其實已經有人知道了。
蕭離並沒有走遠,他故意漸漸放輕腳步,就是想看看蘇憐是什麼情況。
蘇憐用手抓著地面,使勁兒爬著,活像一隻樹懶。貌似太平鎮沒有人知道樹懶是什麼玩意兒,好像只有他自己知道。這時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蘇憐也聽到了,身子顫抖一下。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忍著疼痛,恨不得變成一條蛇,可以不用手足就能游到黑暗的角落裡。
蘇憐猛覺入骨的疼痛,身子忽地被抱起,是蕭離。
「別亂動。」蕭離說。
抱她鑽進小巷子里。巷子狹窄幽深,夜色中黑暗迷濛。兩人躲進角落中,只見街道上一群人影呼啦沖了過去,手中持刀,夜色中也閃著寒光。腳步忽然停住,然後一陣凌亂。
蕭離心道:糟了,聽聲音這群人是要回頭。蘇憐肯定惹了大麻煩,人家有刀,說不定要搭上自己的命。
正想著,數個黑影堵住了巷口。有人說:「在這裡?」又有人答:「錯不了,血腥味就在這裡。」
蕭離心中叫苦,真是看熱鬧的不嫌事兒大。自己這熱鬧看的,現在想要脫身都難。閑事莫管,大姐南風的千叮萬囑,他這時候全拋在腦後。人性大概都如此,更喜歡看認識人的熱鬧。
蕭離心想算了,不是不救蘇憐,是沒有能力。這與好人壞人沒有關係,若是救人一命,要搭自己進去,想來絕大多數人不會去做。而眼下的情況,他就算搭上自己的命,也救不了蘇憐。
心裡這樣想,手上就有了動作,輕輕的將蘇憐放到地上。蘇憐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就惱了。也許是對於見死不救這種卑鄙行為的鄙視,她在蕭離準備偷摸溜走的時候,輕輕呻吟一聲,也許是真的痛的無法忍耐。
一聲呻吟之後,聽到有個聲音呼喊:「就在這裡!」
一聲呼喊,幾個黑影飛奔而來。巷子里雖然黑暗,近了卻也不是完全不能視物。只見兩道寒光劃破夜色,沖著蕭離和蘇憐躲藏的地方而來。蕭離抓住蘇憐擋在身前,蘇憐吃痛,驚呼出聲,卻見寒光忽地散開來,衝過來的黑影撲倒在地。
這些人突然莫名的死掉,匪夷所思,惹人費解。
蕭離深吸一口氣,背上微涼,已有了冷汗。蘇憐說:「還不快跑。」他這才反應過來,背起蘇憐狂奔。
在如破蜘蛛網的小巷子里,左轉右轉的,終於回到自家門口。
輕輕叩門,隨即傳來南風的聲音問:「是蕭離?」
「是我,姐。快開門呀,出事了。」
南風趕緊開門,見蕭離背了個人,忙低聲問:「怎麼回事?」
蕭離說:「你朋友。」
南風皺眉,待蕭離把蘇憐放在床上,她才看清。兩人雖然身份有別,卻是要好的朋友,閨蜜級別的。只是這份友誼無法改變蘇憐對蕭離的看法。
有些情感是奇妙的,討厭一個人和愛一個人都一樣,根本沒有原因。
蘇憐看到南風,心安了不少。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人便昏了過去。南風沖蕭離說:「你出去,我要給她治傷。」
蕭離說:「姐你除了釀酒還會治傷呢,我得看看。」
南風又說:「得把她衣服脫掉。」
蕭離說:「我來幫你。」
南風作勢要打他,蕭離閃身出了房間。她解開蘇憐衣服,見她胸部美妙之處印著一個紅色掌印,皺起眉頭,低聲說:「不是遇見我,你怕活不過今晚。」
長街上燈火通明,身著鎧甲的士兵,在太平鎮的每條大街策馬而馳。馬蹄踏在石板上的聲音,鎧甲和佩刀摩擦的聲音,無不在告訴人,今晚發生了大事。
小巷內躺著七具屍體,明儒正在仔細查驗。
這七人都是明府護衛,雖算不上一流,卻也稱的起好手二字。那夜闖明府的黑衣女子已然被自己重傷,料無還手之力,重傷之下也不會逃遠。但這七個已死的護衛,卻讓他迷惑起來。七人死的蹊蹺,即無內傷,也無外傷,亦非中毒,七人也看不出打鬥掙扎的痕迹。死的寧靜而且淡然,這絕不是那個重傷的刺客能做到的。
將軍府的騎兵,已在太平鎮搜索良久。雖然沒有回報,但明儒料到不會有什麼消息,吩咐隨人將七名護衛的屍體搬回去。又問:「老二怎麼樣了?」
隨人答:「一劍穿胸,沒傷到要害。」
這就是死不了。
明儒心中有氣,這個不肖侄子,死了也沒什麼可疼惜的。除了惹事敗壞家譽,也沒什麼別的本事。若不是父親偏愛,自己壓根不會管。都說富貴不過三代,明家在這一代人手裡愈發強盛,可下一代就難說了,眼看是沒有可成氣候的人。尤其是老二明浩鴻,一無可取之處,簡直對不起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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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儒略作沉吟,吩咐:「讓所有人都回去,還有將軍府的。」
「不再搜了?」
明儒說:「人既然沒死,也沒什麼好在意的。這是沖著老二來的,不是沖著明家。他若在外面有什麼恩怨,被人尋仇也是自然。這也是個教訓,不要以為自己是明家子弟,就能在太平鎮橫著走。」
街上又恢復了平靜,但一番折騰下來,許多人都徹夜難眠。天剛亮的時候,蘇府的下人滿街的轉悠,因為他們的小姐找不到了。
很多人都知道的這個消息的時候,蕭離剛剛睡醒。
九公教的氣功有個好處,晚上練起來,很快就能入睡。然後進入一個漫長的夢,那夢就像是個迷宮。
迷宮裡絢麗多彩,頭頂一閃一閃的,如同掛滿星辰。還有看不清長相的美女,身材妖嬈、扭動的腰肢,惹火得不得了。每次都是在看到這個景象的時候,他心裡如同火燒,一口氣憋在胸口驚醒過來。
九公說這是正常現象,是所謂心魔。修習任何功法,皆有心魔,視人而不同。佛祖得道,亦有魔女相擾。等過了心魔這道坎,才算得上登堂入室。
蕭離當時嗤之以鼻。氣功一說,只是神棍一流。街上那些賣藝的,說什麼發功治病,大都不可信。若如此,豈不是要發大財,還用在街上擺攤。但也不得不信,自己的命已經寄託給九公所說的玄妙氣功了。
每一個早晨,蕭離都無比高興。他多怕某天睡下,看不到次日朝陽。他不怕死,可是他想活下去。
每個人都在努力活下去,不管他活的多麼可悲和自卑。不是為著某種希望,這是生命的本能。
南風常告誡蕭離:閑事莫管。昨晚他救下蘇憐,也許正是出於對生命的尊重或對自己的可憐。
蘇憐躺在床上,臉色略顯蒼白。因著重傷的緣故,蕭離推門進來時竟沒將她驚醒。少女橫陳,即使眼下的場景,同樣有種驚心動魄的美。
蕭離吸一口氣,低聲說一句:「小妖精。」
南風從外邊回來,沖他使了個眼色,蕭離輕輕關上門走過去。
「蘇家的人正在找蘇憐。」南風輕聲說:「滿大街的找,現在誰都知道蘇家小姐找不到了。昨晚到底怎麼回事?」
蕭離搖頭:「你問她好了。那個時候,她那身裝扮,肯定是沒幹什麼好事。為了救她,差點小命沒保住。」
南風變了臉色:「閑事莫管。」
蕭離故意走過昨晚那條小巷,沒有屍體,沒有血跡。恍如一切是夢,也無人談及。大家聊的都是蘇憐不見的事。
各種版本都有,有說是和人私奔的,有說是被淫賊擄了去的。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好結果。一個女孩的清白,就此而毀。再細想下去,自己可能會變成淫賊的。若是淫過,被說成淫賊也沒什麼。現在只是摸了把蘇憐的臉而已,若是被認定為淫賊,那也太虧了。
賣肉的胖屠向蕭離喊著:「小子,過來喝茶。」
胖屠人如其名,一個胖字就完全形容了他的一生。身高不過五尺,體重超過三百斤,看上去就是一團肉。一個賣肉的屠夫,倒是風雅的很。砧板上不但放著豬肉,還有沏的噴香的鐵觀音。
蕭離一擺手,說了句:「沒空。」加快腳步走開。
轉過兩條長街,看到蘇府的大門。兩個家丁守著門口,大門關著。
蕭離上前,一家丁揮手攔住:「幹什麼的,哪家的奴才。」這句話蕭離就老大不開心,他是窮了點,穿的也有點土氣寒酸,可絕不是奴才。他忍住氣,說:「我要見蘇先生。」
家丁哼一聲:「蘇先生也是你配叫的,什麼東西,快滾。」
蕭離有點壓不住火:「去告訴蘇萬全,我有事找他。」
家丁愣了一下,晃了個神才想起來,蘇萬全是自家老爺的名號,實在忍不住:「小子活夠了吧,趕緊滾,否則……」
蕭離笑說:「大戶人家的狗,果然叫的更厲害些。」
兩個家丁聞聽,一起怒吼著撲向蕭離。
識得蕭離的人,誰都知道他是個好脾氣。其實他也暴躁,只是姐姐南風早晚叮囑他不要惹事,這才變得軟弱了許多。可今天就是莫名其妙的火大,也許這就是心魔吧,手腳總是很激動。
兩個家丁剛到身前,他轉身一個鞭腿,還沒聽到兩人的慘呼聲,就已撞到門前石階,暈了過去。
蕭離愣在原地,想不明白自己怎麼做到的。轉身擺腿這一套動作,好像非常熟練似的,就像身體的本能。心驚之餘也忘了來意,飛也似的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