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一章 童年夢幻(5)
黃萬里生於上海。他母親總共養有十二個孩子,存活九個,五個男孩,四個女孩。黃萬里排行第三。鑒於祖父祖母早逝,父親又長年在外,母親獨力照顧一個大家庭,實在顧不過來,這就導致孩子的成長,呈散漫的放羊狀態。黃萬里天性頑皮,愈是沒有人管,愈是人來瘋。小時候,黃萬里的調皮搗蛋是出了名的,他的一個親戚回憶:「小萬里不僅自己鬧,想出各種花樣在家裡鬧,還招來一群村野頑童一起鬧,爬樹鑽洞,大呼小叫,奔走追逐,總之是鬧。」有一例為證:黃萬里有一個姑姑,年長未嫁,一天,姑姑與男朋友關起門來談話,氣氛十分神秘。黃萬里預感有好事,事先躲在床底下偷聽。當一對侶敲定終身大事時,他突然從床底下鑽出來,大喊:「噢,成功了!成功了!」
調皮之外,還加上驕傲。這大概也是兒童的天性,總想當第一,總要爭英雄。父親偶爾回家,考察黃萬里的稟賦,看出他的毛病,一是鬧;二是傲。對於前者,父親給予諒解,淘氣是兒童的專利。有時黃萬里鬧急了,父親便輕輕指著他的腦瓜,笑嘻嘻地點上一句:「你總要鬧出個名堂才好!」對於後者,父親決不姑息,他經常告誡黃萬里:「古人云『雖有周公孔子之德之能而驕者,則其人決不能稱賢』。戒驕必須從內心出,僅在形態上不虛偽猶不足道也。」
父親終歸在家時少,母親又疏於管教。2001年2月18日,黃萬里在一份自述中說:「十歲以前極其頑皮,為母親所厭惡,長期寄宿於學校,寒暑假則托寄給至親代管。」這基本上是一种放任自流的狀態,好處是隨心所欲,無拘無束,無憂無慮,壞處是監管缺席,**泛濫,嬉玩過度——要知道,他畢竟還是孩子,縱然是一塊良璞,也得有大匠運斤。
十歲以後,大匠出場了。大匠不是別人,乃是浦東中學附屬小學校長王則行和班主任王夔鈞。此事可作兩種解釋:一、浦東中學乃黃炎培手創,僱員對大老闆的孩子當然要另眼相看。二、他們憑多年教學經驗,確實看中了黃萬里的率直、純樸、元氣淋漓、生龍活虎,深信眼前這位淘氣的少年,只要引導得法,就能成為爭氣的少年。兩位師長是怎麼引導的?試看黃萬里的《自述》,他說:「1921年至1924年,為浦東中學附屬小學校長王則行、班主任王夔鈞先生看重,嚴加培養,課學加速進步,小學時以第一名畢業。」又據徐剛記述:「王則行與王夔鈞先生在朝夕相處中,看中了這個頑皮學生的可愛之處,聰明、誠摯,有極強的記憶力,便讓他多背古文,學寫舊體詩,並告訴黃炎培:『此子可造。』」
侯仁之:體弱多病,母愛無涯
侯仁之的家世,鮮為人知。事過去了那麼多年,他自己不說,旁人也就無從知曉。筆者僅知道他父親名天成,字佑忱,畢業於協和大學,那是所教會學校,他祖上或他父親是如何與教會結緣的,不得而知。母親劉毓蘭,沒有正式進過學堂,全憑自學,認得一些字,婚後跟丈夫學會珠算。人是極聰明的,據說,侯家與一所教會醫院為鄰,那家醫院的護士,就常過來請劉毓蘭幫她們算賬。
侯仁之生於河北省棗強縣肖張鎮。這不是他的祖籍,他的老家在山東省恩縣(現已撤銷——筆者)龐庄。侯仁之的父親大學畢業后,到肖張鎮的一所教會學校任教,順便就把家安在了那裡。吾國風習,男主外,女主內。這是父系社會的法則。侯仁之的父親也與楊絳、錢學森、黃萬里的父親一樣,整天在外忙碌,他的童年,大部分是與母親一起度過。最新科學研究證明,母親的素養和作為,直接影響孩子的資質。侯仁之幼時身體孱弱,也沒大病,就是弱不禁風,碰一碰就倒的樣子,難以堅持正常上學,總是讀一陣,休學一陣,這對他是很大的打擊。尤其復學之後,照例要留一級,對於幼小的心靈,更是雪上加霜。筆者讀初中時,同樣因為生病,還有貧窮,曾休學一年,那種落後於人的難堪與羞恥,至今想起,仍然刻骨銘心。這個時候,母親的作用就充分顯示出來了。母親鼓勵侯仁之,人生在世,經歷這災那難,是很尋常的,生病不要緊,你年輕,生命力強,經過治療、休養,很快就會痊癒。又說,人生是一場長跑,一時的快慢無關緊要,關鍵是後勁。為了使侯仁之病中的心靈得到優質的滋養,母親為他訂閱了上海廣學會的《福幼報》和其他少年讀物,這在小小縣城,是很奢侈的事。錢學森的啟蒙讀物是唐詩宋詞,陳省身的是《筆算數學》。侯仁之的讀物別開生面,是圖文並茂、生動活潑的新潮報刊。侯仁之從報刊了解人生、世界,他蒼白的童年也因之變得五彩斑斕,多姿多態。母親信教,經常拿《聖經·舊約》中的小故事,啟迪侯仁之的心智,務使他在療養中保持健康向上的精神,坦然微笑地擁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