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畫中人

第185章 畫中人

雪地上落出的雜色,似感覺到陛下走來,團簇著騷動起來,

從遠處看,各色朝服擠在一起,倒像是五行輪轉,

此時,天都沒亮透,全憑雪映透著亮,

看到其身上都蓋著一層細雪,怕不是官員們起個大早而來,或者就是一夜沒睡,打好了商量,等在這裡。

文武相加,足有千人之多。

但他們還算是懂禮制,團簇的地方,距離未央宮足有三百步遠。俯瞰下去,像是雜色的楚河漢界,將白毛天下分為了兩半,馳道兩側的羽林軍,規整的在棋盤兩側卯上邊,

一副棋盤就這麼做好了。

只不過,沒有縱橫,也沒有棋子。

只有白。

劉據站定,

此處若有縱橫畫格,應是黑色的「將」放落的位置,

群臣想山呼萬歲,但被劉據無形的威勢壓住,劉據也沒說話,但讓眾人都感覺到了,

陛下想安靜的賞雪。

可就算不喊,也應行臣子禮。他們被凍得手腳僵硬,彎腰行禮費勁,侍中竇富雙腿直接跪下,其餘官員見狀,也有樣學樣,呼啦啦的跪成一片,

他們想遷都啊!

不想遷都就不是大漢人!

若旁人畫餅,他們可不信,但陛下畫的餅,大家都想嘗嘗。

大勢不可逆,順著吧!

因是大朝會,平日里不入宮的霍去病也在,睫毛上蓋著一層雪,低眉順眼,只有陛下能讓冠軍侯低下高傲的頭顱。

李敢被封為大將軍,可也只能落在霍去病身後,無他,武將們服的都是驃騎將軍。

嘎吱!嘎吱!

群臣屏住呼吸,把頭低下,只能通過陛下踩雪聲的遠近,推測陛下走到了哪裡,

遠,近,遠…

衛伉和李陵停住,在官員那裡停住,再往前,就不是他們能跟著走去的了。

踩雪聲靜,霍去病被影子罩住,周身不再是白雪的凌冽氣味,是陛下站到了自己身邊,霍去病屏住呼吸,深深的低下頭,

啪!啪!

肩上被輕拍了兩下,霍去病止不住身體的顫抖,強忍住鼻子的酸意,朝陛下叩頭,將滾燙的額頭抵在雪中,

接著,撐起身子站起,

群臣都投去了艷羨的目光,

天恩垂青!

臣子與君王,涇渭分明,既為臣子,就不能跨過這條楚河漢界,可總有特例,陛下對侯爺愛之深矣!

劉據拖曳著寬長的玄龍服,用黑色在白色的世界,劃出了一條筆直的豎線,

落後二十步,霍去病堅定跟在後面,

霍光抬起頭,看著那道背影漸行漸遠,心中百感交集,眼中露出濃濃的不甘,

陛下,我也想跟在您身後走啊!

我能比大哥做得更好!

我....

宮廷畫師陳良器帶品秩,落在最後。看著如此人景合一的絕色,不由痴了,

緩過神來,慌亂的在身上找紙筆,發現沒帶后,面容掛上絕望,又忽然想到什麼,趴在雪地中,以手指為筆,以天幕為紙,刷刷畫了起來。

劉據兀自走著,前方一片廣闊,終點是未央宮,他走在無人之境,只有雪白,

這裡沒有人來過,也沒人會知道路上會發生什麼,

霍去病凝望著那道背影,就連未央宮那一夜,走上未央宮前台階的陛下都未這般...這般觸不可及....

又走到了台階下,

劉據靜靜看了一會兒,這成百道台階,他已走了無數遍,可這次,卻有種不一樣的感覺,

不光是他感受到了,想必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而劉據站的這裡,若以棋盤束起格子,應是紅色的「帥」位,

從黑色的將,走到了紅色的帥,劉據跨越了一整個棋盤,

抬腳搭上台階,

劉據回首,點了點頭。

群臣被風雪迷眼,只能模糊看到陛下回首,卻不見陛下在看誰,

簌簌的抖雪聲,霍光福至心靈,站了起來,

陛下在喚我!

可霍光又佇立了一會兒,

陛下是在喚我嗎?

陳良器已完全被吸進了景中,瘋魔一般的在雪地上畫著,畫開的越來越大,群臣看過去,皆被此畫懾住了,

雪本就是白的,景也是白的,用雪為底,渾然天成,陳良器摟起衣袖,用胳膊熨出了一條黑線,這不就是陛下嗎?!

黑線后處,草草幾筆,鳳繞黑線盤旋而飛,

手突然止住!

陳良器怔怔看向前方,順著他的視線,群臣也好奇的看了過去,

群臣都是跪著,霍光卻突兀的站了起來,

望著陛下還等在那,

霍光喃喃道,

「還會是誰呢?」

說罷,向前跨出了一步,陳良器的瞳孔猛地縮小!

「這!!!!」

他清晰看到,霍光先跨出的右腳,再落於雪地上間,著履的腳竟變成了麟趾!

又邁出另一隻腳,那隻腳也變成玉色麟趾!

霍光身上的朝服抖落,雙腿也變成了麒麟,隨著一步一步的走,額頂生出了麟角,

他步速加快,迫切的想要走到陛下身後,光是靠腿已經不夠了,霍光四足落地,

徹底變為了玉麒麟!

雀躍的奔跑在雪地中!

玉麒麟奔跑的地方,落下七彩晶瑩,

終於奔騰到了陛下身後,

劉據對霍光笑了笑,霍光哽咽,

陛下等的就是我!

踏上台階,龍服后擺將台階上的積雪拖開,

陳良器望著這一幕,不自覺,已熱淚盈眶,

手下仍不斷畫著,低頭看向自己的畫,周圍無數驚艷的視線,他都全然不顧,

雪地鳳麟伴飛圖,

成!

「美極....」

陳良器哽咽低喃。

哪怕知道,日出后,這張絕品就要隨冰雪消逝,可正是這份缺憾,才讓一切都如此的完美!

未央宮前,劉據走完了所有台階,立於殿門前,

「幫朕推開殿門吧。」

「是!陛下!」

霍家兄弟齊聲,上前一同推開了未央宮門,

劉據脫掉龍服,將龍服留在了殿外,只留內襯的細金袍,踏進殿內。

天光六年冬,

帝詔曰:遷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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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父漢武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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