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拼圖鐵凝(1)
從套裝里溜出來的鐵凝
是什麼時候呢?總之是作協主席選舉后,鐵凝走到我們這一桌,大家和她說笑。***她走到我跟前時說:祖芬!我說:鐵凝!她說還是你好。我經過瞬間的痴獃后,明白不少人叫她鐵主席了。即使是笑笑地在「惡搞」。
我與作家們也就是在開會時見到,會後並無聯繫。鐵凝於我,就是香雪,就是紅衣少女(她早期小說《啊,香雪》和《沒有紐扣的紅襯衫》里的人物),其它就不知道多少了。記得在南通開作協全委會時,有一天會後我正要逛街,就見鐵凝已先我飛出飯店,纖細的身子,彈性的腳步,隨意的長褲、便鞋,背後一些南通人在圍觀:這就是新選的鐵主席,怎麼像個中學生?
或許香雪坐上火車進了城,就是這身打扮?從參加會議不能不穿的套裝里溜出來的鐵凝,非常香雪。
鐵凝和我說的比較「私密」的話,只有一次:我一定要去你家看你的洋娃娃。解密這句話,就是,她來,是看我家的洋娃娃,不是看我家的我。因為我和她並無私交。
2008年6月,北京的韓美林藝術館成立。鐵凝問我有沒有收到她寄我的她那九卷本的集子?我說沒有呀。她說她幾月前就快遞給我了。她的秘書在一旁還說了我家的地址。我說對呀,怎麼會沒收到?我腦子裡飛快地開始破案,想象著郵件遺失的種種可能。鐵凝根本就沒去想為什麼快遞會收不到。她一臉焦急一派真純,我想起香雪挽著一籃雞蛋和火車上的人換鉛筆盒不懂得講價錢,就是害怕火車開走。
鐵凝直直地看著我急急地說那她再快遞一套給我。
正是6月下旬,天**辣的。
不兩天我就由**辣感覺到沉甸甸——一套九本書到了。鮮有作家寄我書的,一如我也鮮有寄書給同行的。我覺得鐵凝怎麼這麼好呢。
我把香雪給我的這一籃子書放在書櫃的顯眼處,為了想看的時候就可以拿到。但是那時我正好投入了兩本書的寫作,忙到年底。便常常有一個奢侈的想法:什麼時候可以坐下來讀鐵凝呢?
2009年了,我走進「會走路的夢」,感覺著「像剪紙一樣美艷明凈」。這是鐵凝兩本散文集的書名。這是我的新的一年的開始。我真的看到了一個從套裝里溜出來的鐵凝。
小鐵凝和一千張糖紙
鐵凝「七八歲討人厭」的時候,從保定到北京外婆家做客。鐵凝和一個叫世香的女孩把四合院的地跺得砰砰響,把歌唱得響砰砰。外婆家一個被鐵凝稱做表姑的人說:你們知不知道什麼叫累呀?鐵凝和世香互相看看,瘋笑起來,心想什麼叫累呀?她們笑個沒完沒了,上氣不接下氣。
一直等到兩個女孩「終於笑得不笑了」,表姑說一千張糖紙可以換一隻電動狗。鐵凝驚呆了,對於二十多年前的這個保定女孩,一隻電動狗,那是怎樣地不可企及?鐵凝和世香,豪萬丈地要攢起兩千張糖紙,一人換一隻狗。
她們把零花錢全買了糖,突擊吃糖;她們守在食品店的糖果櫃檯前,等大人買了糖剝開一塊塞進孩子嘴裡,她們就飛快地拾撿扔在地上的糖紙;她們走街串巷在犄角旮旯里搜索糖紙,或者跟著一張隨風飄舞的糖紙奔跑,我感覺里那已經不是一張糖紙,而是一張阿拉伯飛毯,能馱上她們去實現夢想的飛毯。
她們把糖紙泡進臉盆里洗乾淨,然後一張一張貼在玻璃窗上。
我小時最愛往洗手間牆上貼糖紙,有一次獨自在家,就聽洗手間傳出畢畢剝剝的聲音,我嚇得一動不敢動。等媽媽一進門我說洗手間里有個老太婆在彈手指甲。媽媽進去一看,是正在乾的糖紙剝落的聲音。那時的小女孩大女孩,可能很多有貼糖紙的經歷。
暑假結束前,鐵凝和世香走到正在喝茶的表姑跟前,捧上兩千張平整如熨過的糖紙。
表姑說這是什麼,她們說狗呢?電動狗呢?
表姑爆笑起來,沒完沒了,上氣不接下氣。終於笑得不笑了,才說:「表姑逗著你們玩哪,嫌你們老在院子里鬧,不得清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