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太子妃之殤(一)

第268章 太子妃之殤(一)

落雲居內的動靜自瞞不住胤禛,憑欄站了一會兒,素來冰冷的臉上多了份春意,沉聲吩咐,「去,給宮裡傳信,讓福晉下午早些回來,晚上拜師宴需得好生操辦。」

蘇培盛覷了眼胤禛的臉色,眯著眼笑道:「福晉眼光真不錯,找來的師父一下子就把弘昭阿哥給治住了。」

胤禛抄起茶碗猛喝了一口,情不自禁地笑出聲,「是啊,策定有幾分本事,法喀……也算後繼有人。」

隨即搭著蘇培盛的手,朝前廳走去,邊走邊吩咐:「讓膳房好好弄一桌酒席,爺要與策定痛飲,往後再也不用操心弘昭這滑頭的魔童了,哈哈!」

酒席上弘昭磨牙,氣鼓鼓地望著你一杯我一杯敬酒的兩人,臉都快擠變形了,又看了看自己顫巍巍、完全端不住碗的雙手,恨得雙眼都要滴出血來。

弘晗、弘昕邊扒飯邊偷笑,該,魔王似的二哥也有今天,真是該!

胤禛、策定絲毫不受影響,該喝喝、該吃吃,推杯換盞間,一個有意無意試探對方的意圖,一個言語中透露著阿瑪奪爵后的落寞。

策定垂眸,舉杯沉聲表示:自家這一房被冷待數年,好不容易得了賞識,有個機會重現人前,如何能不抓住?還請雍郡王今後多多照拂。

「我這混世魔王託付給你了,往後是一家人,不必說兩家話!」胤禛拍了拍策定的肩膀,再敬了杯酒,未再多言。

弘昭憤憤地瞪著阿瑪,特意搶過胤禛夾到筷子上的雞腿,「不給他吃,我要吃。」

策定不威自怒地笑,輕聲道:「多吃些,下午繼續,確實要補補腿。」

弘昭一邊狼吞虎咽,一邊翻白眼,嘟囔著小嘴謾罵個不停。

胤禛看的直樂,捧著湯碗不住抖動肩膀,弘昭這小子總算是遇到剋星了。

宜修剛把太子妃逗笑,就收到胤禛的傳話,瞬間喜上眉梢,嘆道:「哎呀,不容易,終於有人能治住小魔頭了。」

太子妃摸著一襲粉紅色旗裝的女兒,明德眼波流轉間可見活潑靈動,扯著宜修的袖子問情況,知道弘昭被策定管教成功,三人不由地開懷大笑。

沉靜如水的太子妃眉宇間多了份喜色,好奇道:「你請的是誰,竟比永謙、十三弟、大哥更出色,直接把弘昭拿捏住了。」

宜修略帶傷感的打量著太子妃,半躺在床榻上,淡藍色的衣服襯得她更為木然,多了沉穩卻失了靈動,思及這兩年她的遭遇,笑著回她:「是法喀舅舅的長子,也是太子姨母的繼子,姨母(赫舍里氏)很喜歡你送的首飾呢。」

「那就好,四弟妹,我真羨慕你,宮外這時候又熱鬧起來了吧?可我……陷入紅磚綠瓦之中,高高的宮牆啊,鎖住了我的人,也困住了我的心。」

康熙四十四年一月,太子妃再度有孕,太子大喜,開心不過兩月,三月初,剛用完午膳太子妃就在毓慶宮內毫無癥狀地流產了。

康熙和太子大怒,幾番追查,卻只抓到兩個側福晉的首尾。

太子當然不信,僅憑側福晉就能算計到太子妃,但再不信、再不滿,康熙已認定是毓慶宮內妻妾爭鬥,導致好不容易盼來的嫡皇孫沒了。

沒來由地對太子妃有了幾分失望,又趕上蘇麻喇姑病重,最後以側福晉被圈禁草草了結此事。

父子關係隨著太子妃流產、蘇麻喇姑去世裂痕愈加僵硬,太子妃好不容易坐完小月子,還得為丈夫和公公操心。

一方面強掩內心苦澀,勸太子不要在和康熙生悶氣,哪怕是為了重病的蘇麻喇姑,也要與康熙和解;

另一方面強撐著身子,配合貴妃,和四妃一起操辦端午節、七夕節、中秋宴……直到蘇麻喇姑的喪儀,徹底病倒了。

康熙怕太子染病,不顧太子的反對,把太子妃挪到了咸安宮。

太子妃對此倒看得開,除了她端方矜貴,從未有不體面的時候,自不會抱怨以外,就是她在毓慶宮流了個孩子,難免傷感。

在咸安宮休養也好,偏僻是偏僻了點,卻也遠離六宮紛爭、天家父子爭執,清靜多了。

太子無奈,只能三五不時地越過半個紫禁城,探望太子妃,見太子妃日漸好轉,也不再和康熙僵持不下,說了幾句軟話。

康熙的心也不是石頭做的,太子妃識趣兒,太子也低頭了,過個年,胤礽和康熙的僵局也暫時打破了。

太子妃卻不想回毓慶宮,就這麼在咸安宮住下了,宜修明白她的不易,自己沒了孩子,公公不憐惜就算了,丈夫又鑽了牛角尖,後宮還有一大堆要應付的人,誰不心累?

要不是明德貼心,太子妃免不得要陷入自耗的困境之中。

世人都說太子妃、皇后好,唯有真正坐在那個位子上,才明白榮華富貴抵不過萬千寂寞,那種高處不勝寒的落寞感,除了她們自己,誰也無法感同身受。

宜修深知那種感覺,順著太子妃的話,說起了宮外的景色,「三月天,梨花滿枝頭,處處蜂蝶舞,如薄霧含煙;遠處的杏花和海棠競相爭放,紅白交錯之下,是滿地的芍藥、牡丹,好看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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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馬球場啊,少男少女踏青賞花放紙鳶,清風拂過,花瓣著香氣一同飄來,瞧著都覺自個兒年輕不少。等你身體好了,我給你下帖子,請你和二哥去城外跑馬賞花聽戲,如何?」

遠眺窗外,只有幾支幹枯的枝丫,微微涼意襲來,轉過頭來,忽覺眼花繚亂。

好一會兒,太子妃平復了心境,鬆開了手,放開明德,紅著眼圈真摯道:「明德,將來要替額娘多去宮外瞧瞧各處風光。四弟妹,我沒事兒,就是覺得這日子過得好心累啊!」

「當時指婚給太子爺,我阿瑪、額娘、瑪嬤擔心的整宿整宿睡不好。尤其是當年,太子大婚這件事情沒有前例可循,禮部商討了許久,好不容易確定了大婚具體的儀式和細節,瑪法卻去世了,剛守完孝,額娘又走了。」

「等我入毓慶宮之際,一年又一年的蹉跎,太子對我這個福晉早已沒了最初的期待,或許更多的是無法言喻的失落和疲憊。那種非常平淡的感覺……無法言語,四弟妹,我真的累了,好累……」

「二嫂,人總是要往前看的,就是不替你自己想,也多替明德未來打算打算。」宜修沒法說出釋懷的話來,只能取了帕子,輕柔的幫太子妃擦拭眼淚。

就這麼兩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的。

明德坐在邊上一心玩著手上的珠串,就差把東珠給扣下來,太子妃苦笑地奪下手串,讓映月帶明德去外頭玩,「寧楚克一出宮,明德總是自個兒玩自個兒,你什麼時候再帶你府上的格格們進宮玩啊?」

「那得等中秋。今年皇阿瑪要巡幸塞外,我放心不下弘昕就不跟著去了,弘暉、弘晗跟貴妃一塊去,弘皓得陪弘昭一塊留下,讓策定好好束束這倆的性子。」

宜修想了想,又對太子妃輕聲說,「避暑期間,三嫂要養胎,估計會讓你幫忙照看下思泰和念佟,不愁明德沒有玩伴。」

太子妃輕笑,她倒是會藉機給自己找差事兒,「榮妃在呢,弘春親他二伯,倒有可能跟我和太子一塊住,思泰和念佟要是跟著巡幸塞外,多半是榮妃接手。」

「接不了,三嫂心裡不舒坦。」

太子妃頓時來了興緻,忙追問:「怎麼回事兒?快,給我說說。」

「嘖嘖,瞧瞧你這模樣和三嫂看五弟妹是一樣的,生怕錯過點什麼。」

太子妃示意她快說,別吊人胃口。

宜修伸手扶著太子妃起身,兩人在窗前坐下后,又給太子妃端茶,見她氣色好些,才開口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就是五根手指有長短,榮妃心疼女兒遠嫁,對榮憲姐姐送回來的外孫女瑚圖裡偏袒了幾分。前些日子思泰和念佟進宮,榮妃沒看顧過來,三個小姑娘就著一身衣裳起了衝突。」

太子妃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剛想說三弟妹有些斤斤計較,但細想想,誰不是更心疼自己的女兒,也就沒張嘴。

宜修將太子妃的神情看個分明,嘻笑著道:「別覺得三嫂小題大做,實則這本就是姑妯相處的常態。孫女、外孫女都是自己的血脈,榮妃娘娘能不疼嗎?可難免因為婆媳關係、母女情深有所移情,孫女往年常見,外孫女前年才入京,還從小別父離母的,是女兒心疼自己送來的,是你,你不多疼疼?」

太子妃沉思片刻,望著外頭跟映月玩捉迷藏的明德,眼眸中多了份堅定,「這事兒,不怪三弟妹多想,卻也不能說榮妃錯了。」

宜修側頭對著太子妃耳語,「要我說,就是沒把握好度。你心疼外孫女,多多照顧也沒什麼,非得在孫女面前多多表現?思泰和念佟每個月也就進宮小住幾日,幾天時間都不能一碗水端平,能怪三嫂心裡不舒服么!」

清官難斷家務事,這事兒,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剪不斷理還亂。

然而,這就是生活常態,日常相處難免磕磕絆絆,誰對誰錯不重要,重要的是態度和傾向。

三福晉不是斤斤計較之人,但凡榮妃及時安撫,這事兒就過去了,偏偏榮妃不覺有什麼,可不就一個不在意一個放不過,往後婆媳相處難免生疏、尷尬。

特別是三福晉再度有孕,正是愛胡思多想的時候,要是三哥滅火及時,還能挽救,不然……往後有的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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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修重生:人間清醒登橘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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