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欲說 第三章(23)

23.欲說 第三章(23)

他問:「那依你的打算,該用什麼樣顏色的呢?」

她說:「現在不告訴你!」

……

有時候,人們見著一位堪稱漂亮的女郎,她心滿意足地挽著一個其貌不揚的,以我們的看法來評淪,是根本配不上她的男人;而我們又知道他是富有的老闆,或曰「大款」,於是我們的頭腦里,對這一種現象便往往會心生出格外酸溜溜的意見來了。***我們會想,那肯定是金錢娶了美貌;美貌嫁給了財富,一種司空見慣的交易性質的男女關係。也許,還是擺不到檯面上的男女關係呢!通常,我們的判斷並沒錯。按一般規律而,大抵是那樣的。但也並非一概如此。須知,以女人的眼來看男人和以男人的眼來看女人,所看到的優缺點那是大相徑庭、不能同日而語的。只有少女才會為帥哥痴狂得不行。少女一旦是女人了,她往往就不以貌取人了。因為她的眼已經能夠看到某一個男人的側面以及他的背面了。世人慣說少女是單純的,這句話包含著少女還只能從正面看人的意思。而男人的優點和缺點卻並不全都像標籤一樣貼在正面。少女一經是女人,她就從某個男人身上看到了以前她看不到以及別人也不太看得到的「東西」。一經有其獨見,即生浪漫心得。哪怕其中僅有一兩點是符合自己做人好惡的,或者似乎符合,亦驚喜之。彷彿哥倫布現了新大陸,還生成就感;且企圖打上專利的印章,秘而不宣。於是認為世人世俗,眼蒙白翳,偏見太多,無視真相。又於是以那一兩點為塊根,細心培育,漸長成更加浪漫的愫的佳木。別人替她們惋惜著,她們自己則得意著,飄飄然陶陶然,不以為然。思忖別人的惋惜是偽相,實際上是嫉妒,是「吃不著葡萄便說葡萄是酸的」。她們那麼認為,又是特別真誠的。既真誠,也就實在難說,究竟是別人大錯特錯,還是她們執迷不悟;究竟是別人旁觀者清,還是惟有她們自己當事者自明。這乃是某些女人之人性的一個微觀特徵。是的,很微觀。尤其是某些漂亮的女人;又尤其是某些不但漂亮,還無怨無悔地繫於其貌不揚的男人的——女人的一個人性的秘密。想象她們的抉擇完完全全地因為她們是「大款」,是「財神爺」,真的是很低估了她們的商的事,也是特冤枉了她們的事。比如我們這裡所講述的這一對男女,便是例子。

綠池、清波、玉體冰肌,與瓷磚是不是紅色的也沒什麼區別。每次同浴,每次都使他心蕩神迷,如醉如痴。這一次,他雖然疲倦,但事事順心,剪綵儀式大功告成;精神上如釋重負,徹底輕鬆了。他的心難得地高興著,看眼前美人,也就越看越美,越欣賞越欣賞不夠。

他笑問:「怎麼還改不了算小賬的毛病?」

她說:「你沒聽說過這麼一句話么?吃不窮,穿不窮,算計不到就會窮。」

他笑出了聲,教誨道:「純粹小老百姓的日子經,而且自相矛盾。小老百姓的小日子,那是吃也捨不得吃,穿也捨不得穿,再怎麼精打細算,還不是得節省在吃穿方面?商界的事可不是這樣的。對於一位有尊嚴要尊嚴的商人,他可以破產,可以一夜之間變成窮光蛋,然後跳樓。但他在跳樓之前必定會把他口袋裡的最後一分錢花出去,為的是把他最後做的那一件事做得風光一點兒,哪怕為此他又向最後一個相信他的人借了一筆債,死後毫無財產償還,必遭咒罵,那也顧不了許多了。商人要有商人的氣概,正如戰士要有戰士的精神……」

她大睜雙眼,隔水定睛望他,認真地聽著他慢條斯理深思熟慮地說出的每一句話。她那雙好看的天賜的蛾眉,稍微地皺著。她一邊的嘴角,被兩顆小白牙的牙尖輕咬著,稍微地向內卷著。她那麼一種模樣使他看出,對於他的一番話,她實在難以全盤接受,但是卻還沒有想好應該怎麼樣反駁他。也許,還考慮到了他此刻的疲倦,心存體恤,不忍反駁。

在他們之間,這樣的時候是不少的。

他一次次地顛覆這一個是他秘書的、年齡幾乎比他小一半的、漂亮的小女子頭腦里關於商場之事的思想,猶如颶風。看著不像狂風颱風那麼來勢洶洶,但一旦被他的大道理掃著了一下邊,她自己的思想往往就四分五裂七零八落再也不能拼湊起來再也不能恢復原狀了。以她頭腦里那些對於商場之事的思想,與他那些來自複雜多變的實踐之中而又能憑藉著處變不驚的大道理相碰撞,猶如自以為有本領的小青蛇遭遇到了拔山移海易如反掌的巨靈神,不在一個層面上。幾回合碰撞下來,甘拜下風的必然是她。所以她輕易也不敢反駁他了。所以在她心目之中,他越來越像是她的一位老師了。不,豈止是老師,簡直還是處處點化她茅塞頓開、躍出迷津的導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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