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求因求果求解脫

第395章 求因求果求解脫

此時,北風剛起,正好南下。自直沽出海到杭州,也不過六七天的時間。

漕運的船隻,歸泉府司下屬都漕運司管轄。船是公家的,人也算是公家的,跑一趟官府支給船戶腳價中統鈔八兩有餘,相當於江南一石米價的兩三倍。

這價格,對於負責糟運的官員來的,其實並沒有太多油水。

真正的油水,在於自北南返的空船,可以搭載向南販運的北貨。諸如東北的貴重藥材,草原的狐裘貂皮,以及來自西域的琉璃與葡萄酒。

不說這些東西的南北價格差異,單就以泉府司的名義可以逃避沿途的稅負,就足以讓人垂涎欲滴。

利潤的大頭,當然還是歸於泉府司,畢竟這也算是皇家的產業之一。辛辛苦苦開發出這條海路的朱清等人,即便是喝著剩湯,也足以讓他們下半輩子生活無憂。

但是人的慾望都是無窮無盡的,自己生活無憂顯然不夠,最好還能惠及子孫,乃至子子孫孫……

於是,這幾年來,糟運規模迅速增長,糟運的船隻漸多,歸屬泉府司的利潤,卻大致穩定於數年之前的一個水準。當然,略有增幅還是必須的。

除了堆滿船艙的貨物之外,樓船上只有兩批客人。

另外一批,是一群來自吐蕃的和尚。

為首的,是一個身著白衣、頭戴白色雞冠帽的大喇嘛。布滿皺紋的臉上,讓人看不出他的年齡,卻感覺到刻印於每一道皺紋之中,無上的佛法。

這位大喇嘛,總是坐在甲板的角落中,閉目沉思。似乎不太愛說話,但臉上也沒有生人勿近的冷意。

管道升自幼信佛,在大都也與丈夫時常出入各個寺廟,甚至與當今國師的幾個弟子都有過來往。

在大都,名門之女與喇嘛結交,並不是一件駭人聽聞的事情。

這與吐蕃的喇嘛不戒女色無關,而是吐蕃的佛教早已盛行於大都,以至於漢傳寺廟幾乎不見蹤跡。虔誠的信徒們想要拜佛,只能選擇如雨後春筍般的喇嘛廟。

更何況,吐蕃的上師可是皇帝之師!

歷朝歷代,又有哪個中土的和尚可有如此榮光?

是以,一個有身份有地位的女子,與喇嘛往來乃至登堂入室,不僅不會被人說閑話,反而會受到許多人的羨慕。

畢竟連皇宮,都是喇嘛們可以隨意進出之地。

能得到喇嘛近身的賜福,這對於信徒們來說,都是莫大的福份。若能有幸接受灌頂,許多人甚至願意為此而傾家蕩產。

船上無聊,看了一天一夜的風景之後,陪著悶悶不樂的趙珍珠也覺無趣,管道升便拉著不情不願的趙珍珠,各自捧著一個蒲團,裊裊地走到烏堅巴身前,雙手合掌,脆聲說道:「小女子見過上師,扎西德勒……」

似乎沒有聞到這女人身上如蘭似麝的香味,大喇嘛倒是被「扎西德勒」四個字勾起他的眼神,目光略過她丰韻十足的腰身,在她嬌而不艷的臉上略一停留,便半垂下眼瞼。左手手掌朝上,對著管道升抬起三下。

「達瓦德勒……」

管道升一怔。

藏語她也就勉強知道少數幾個詞,這「達瓦」是啥意思真不明白。

不過想來也是問候之語,管道升舉袖掩嘴而笑,在烏堅巴身前三尺擺下蒲團,扯著趙珍珠一左一右盤腿坐上。

「上師,似乎不屬於薩迦教派?」管道升好奇地問道。

薩迦派的高僧,一般戴著圓頂「通人帽」,或稱為「班智達帽」,僧衣以紅色為主,與眼前這位顯然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風格。

大喇嘛點點頭,道:「老衲,屬噶瑪噶舉。」

「噶瑪噶舉,就是有活佛的那個教派?」管道升驚問道。

活佛吶!

離開大都時,整個大都都在盛傳出現了個活佛,信徒們爭先前去拜謁。若不是必須陪著趙珍珠南上,管道升此時應當正在想辦法,去爭取那一個極為難得的拜謁資格。

卻沒想到,在這艘船上竟然可以遇見活佛身邊的一個上師。

難不成,自己與活佛有緣?

活的佛?這難道不是和尚們欺騙香火的手段嗎?趙珍珠看了眼激動難抑的管道升,眼中露出無奈的神色。

世間若有佛,世人為何又會如此痛苦?

大喇嘛頷首,臉上無喜無悲。

「不知上師如何稱呼?」

「烏堅巴。」

管道升按捺下澎湃的心緒,兩眼烏溜溜地在烏堅巴身上打量片刻后,誠心問道:「不知噶瑪噶舉,與薩迦教派,有何不同?」

「噶舉,意為口耳相傳。佛的意旨,當由祖師口語相承,保持血脈不斷,乃至世代延續。」

沒了?

這和尚,似乎不太擅長聊天啊。

「小女有了解過薩迦教派,要求顯密兼修,可灌頂傳敕。不知貴派是否能給信徒灌頂?」

「修行者,當重因果,與人灌頂,不會給人絲毫的福報,只會讓別人覺得,佛祖有求必應。」

「如果有求不應,那應該是信徒不夠虔誠吧?」

「修行,不是為了求財,更不是為了求官求福。」

「那應該求什麼?」

「求因,求果,求解脫。」

「什麼是因果?如何才能解脫?」趙珍珠忍不住問道。

「眾生皆有佛性,絕大多數沉湎於俗世之中的凡人,感知不到自己的佛性。此為因。當你將渾濁的身心修鍊至細微而不染塵埃時,便可得到果。

天道輪迴,此世之因都受上世之果支配。今世之果,又影響到後世之因。只有尋找到隱於自身的佛性,以此為指引,超脫輪迴,才能得到最終的解脫。」

似乎聽懂了,又似乎沒聽懂。

趙珍珠深皺眉頭。

意思是我這輩子所受的苦,都是因為上輩子造了太多的孽?

「那,那我這輩子就擺脫不了痛苦的命運嗎?」

烏堅巴默默地搖搖頭。

「憑,憑什麼啊?我都不知道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麼,上輩子的我跟現在的我有關係嗎?為什麼要讓我承擔這種因果?」

「這,便是修行。」烏堅巴回答得沒有一絲煙火氣。

趙珍珠心裡一陣氣苦,卻不知該如何繼續問下去。

這喇嘛,給了自己一些希望,卻將希望放在後世,觸手而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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滅元13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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