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白塔密室
管道升合十而拜,說道:「上師所言,令小女子醍醐灌頂,受益匪淺。」
烏堅巴依然半垂眼瞼,無喜無悲。
管道升輕咬下唇,輕聲問道:「這世間,真的有活著的佛嗎?」
「你信則有,不信則無。」
這……虔誠連管道升,都皺起了眉頭。
「世人無法了解佛的世界,或為生或為死或為老或為窮,求佛拜神,以此祈福避災。卻不知,求佛不如求己。你信,佛性自會引導你前行的道路。你若不信,佛性終將消逝於你心中,任你四處求拜,又有何用?」
管道升若有所思。
烏堅巴突然睜開雙眼,鏗鏘有力地說道:「你信或不信,佛都在那,不生不滅。」
「噢……」管道升兩眼冒出小星星。這話淺顯易懂,卻又蘊含著無限的哲理。
「烏堅巴上師,你是我見過,對佛法宣講得最為透徹的上師!」
烏堅巴眼中卻閃過一絲迷茫,緩緩地搖著頭說道:「這話,是一個少年郎告訴我的。」
「少年郎?也是個轉世活佛嗎?」
他不是活佛,卻是活佛的締造者……烏堅巴嘆著氣說道:「老衲在此人身上,感覺不到太多的佛性。可是他對佛的理解,老衲卻遠遠不如。」
「這少年,現在何處?不知上師可否為小女子引見?」管道升不由自主地露出嬌憨之色,猶如聽見重新現世的珍貴書畫。
烏堅巴視線掃過眼前兩個芝蘭玉樹的女子,緩緩說道:「佛家講求緣分。緣到,躲不掉;緣去,聚難合。」
……
透過婆娑的樹影,月光灑在壽寧寺的殿牆院中,斑駁陸離,忽暗忽明。
輕風拂過,吹來寺內濃濃的酥油味。
夾雜在其中,是一絲若有若無的脂粉味,以及或悠長或急促的呻吟聲。
一側的廂房之內,傳來隱隱約約的勸解聲。
「阿彌……貧僧可是跟著吐蕃喇嘛……」
「娘子莫怕……」
「這是很莊重的修行,不要用世人淫邪的目光來看待。」
「對,師兄說的有道理!」
「嗚……」
「密宗修行,但凡大師,都有明妃相伴。你看看這張來自吐蕃的唐卡,佛祖座下相伴的,就是明妃。」
「沒錯,這種修行,稱為雙修!」
「不是所有的女娘都有資格跟出家人共同修行的!」
「對,為了助你修行,我師兄弟要付出你根本難以想象的代價,甚至可能會影響到我等自身的慧根。」
「我,我得回去問問……」
「雙修是一種極為神聖的修行方式,怎麼可以隨意與家人談論此事?」
「娘子,你著相了!」
「娘子不用擔心,你不用出家,更不用剃度。我師兄弟可以一起引導你,抵達極樂世界……」
樹影搖曳。
藏身於其中的張三丰,一臉無奈。
我做錯了什麼,大半夜被迫來聽這些鬼東西?
耳聰,看來有時未必就是一件好事。可是四面皆敵,自己也不能堵住耳朵,不去聽這些讓常人不堪忍受的勸解。
也許,是因為自己心中,還做不到一塵不染?
張三丰修行多年,自認為早已看破紅塵,心中其實也沒有太多的佛道糾葛。修行道途無數,每個人都有各自的信仰與選擇,無所謂對也無所謂錯。
可是這些和尚,真的把這些行為當作修行嗎?
張三丰只能儘力壓抑住內心的煩惡,保持著悠長的呼息,與搖曳的樹枝一同起伏。
想象自己是一隻鳥,一隻棲息於這棵樹上的鳥。或者想象自己便是這棵樹,隨著風一起搖擺。
修鍊了數十年五禽戲,張三丰早已過了模仿五種動物的階段。虎撲、鹿奔、熊擊、猿攀、鳥翔。這些動作確實可以強身健體,但也只能到這地步,想要憑此來自保乃至殺敵,根本不夠。
甄鑫的太極拳,簡簡單單的幾個招式,卻讓張三丰從多年的摸索之中突然就明白了自己的方向。
自己應該模仿的,不是五禽,而是任何的一種動物甚至植物,乃至自然!
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這才是太極的真諦!
又一片雲追上了殘月,樹影突然消失於片刻的黑暗之中。張三丰滑下樹枝,腳尖輕點,縱身連續幾個跳躍,如狸如貓,閃至寺院一側鼓樓的牆下。
他的目標,是不遠處的那座白塔。
壽寧寺由龍翔宮改造,基本保持了原有的大殿閣樓,只是更換了每座殿宇的牌匾。
而眼前這座白塔,卻是楊璉真伽佔據壽寧寺之後所建。
白塔高約三丈,四方座基處,雕有各式佛像。塔身之中,便是楊璉真伽為自己打造的密室。
張三丰靜靜地依牆而立,只是偶爾隨著月影的移動而悄然挪動身子,將自己始終藏於暗影之處。
院中時時有來回巡邏的僧兵,卻沒人注意暗影處的張三丰。
近一個時辰過去,寺廟隱隱的嘻笑與念經聲漸漸平息。
待幾個巡邏僧兵過去后,黑布蒙住口鼻的張三丰突然竄出,猛跨三步,直撲到白塔基座之前。單掌按住白牆,內勁湧出,一扇被隱藏的門被緩緩推開。
眼前,是一道窄窄甬道。
「誰啊?」
牆內響起一聲不滿的嘀咕聲。隱隱的燈光之下,一個光頭站起,大概是沒聽到有人回話,便嗒嗒地走近甬道。
張三丰以後背將門靠上,掏出一個紙包,向前直揮而去。
「什麼東西?」來人大驚,往後退了半步,卻躲不開迎面而來的粉末。
「唔……好多……小娘皮……快、快來……誰在哪?小娘皮,別跑……」
張三丰訝然。
這是甄公子給自己的秘密武器,說可以讓人瞬間迷失自我,但不會致命。折騰一段時間后,便會恢復如初。
這手段……張三丰搖搖頭,輕輕地掠過這和尚身邊,連一絲的風都未曾帶起。
密室約一丈見方,角落裡堆滿大大小小的箱子,裡面應該是楊璉真伽四處搜羅而來的金銀財寶。
張三丰一眼掃過,目光落在牆邊的一張祭桌之上。一排形狀各異的祭器正中間,擺著的便是那個嘎巴拉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