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穿越死亡 第三十九章（12）

咸豐又試探地問：「懿貴妃要朕殺了祁雋藻等人立威，肅順兄弟也上摺子要朕重重治他們的罪，六弟以為，這件事朕該如何處置？」奕昕不假思索地答道：「據臣弟所知，祁雋藻已經以年老體衰為名上了辭官的摺子，皇上何不給他一個體面，乾脆讓他致仕？這樣做既讓他離開了朝廷，也讓天下人感念皇上體恤兩朝老臣，絕對不會想到皇上是因為他強開吉林墾荒之禁而懲罰他！這樣難道不好？」咸豐想了想又問：「李鴻藻翁心存彭蘊章三人又該如何處置？」奕昕道：「臣弟為大清的江山社稷求皇上一定饒了他們的性命。***祁雋藻走了，將來皇上要賓士天下，還要起用他們替朝廷收回天下民心！」咸豐讚賞地點點頭道：「六弟見識果然不凡！朕今天就只聽你的，讓祁雋藻致仕，將李鴻藻翁心存彭蘊章革去軍機大臣，貶去邊遠省份做地方官，以示懲戒！」

這一日，雋藻正在家中養病，隨侍太監前來宣旨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祁雋藻兩朝老臣，雖有過失，理應懲辦，但居官尚屬恭勤，多年略有微勞，特准其致仕，給半俸，頤養天年，以盡君臣之義。欽此。

雋藻叩拜接旨，半天爬不起來。隨侍太監上前扶他，和氣道：「祁大人請起，咱家臨來的時候，皇上特意要咱家問祁大人，致仕之後，大人是離開京城回山西老家呢，還是繼續留在京城養老？」世長急忙道：「請公公代家父啟奏聖上，家父和我們一家願意馬上回山西老家。」雋藻閉著眼睛道：「公公不要聽他的話，祁雋藻家裡的房子三十多年前被一場地震震塌，到現在還沒錢重修，致仕之後，祁雋藻不能還鄉，只能留在京城養老。」世長詫異地看他，急道：「爹——」隨侍太監看看世長，又看看雋藻，笑道：「你瞧你這個祁大人，在朝為官三十多年，相都當了多少年，要致仕了，連家裡的房子也沒有給自個兒修好。罷了，咱家回宮交差。告辭告辭。」

世長將雋藻扶起，不解地問：「皇上不讓爹辭官，卻讓爹致仕，明擺著是想讓爹永遠離開朝廷，再也不要回來，爹怎麼……」雋藻道：「我北京城裡住慣了，不想回山西！再說了，你有銀子修咱家的房子嗎？」世長嘆氣，道：「爹，可是——」雋藻道：「你要是不想和我一起留在這兒，你帶上你媳婦回去就是了。我一個人留在這裡。」世長看他，想了想，忽然笑道：「算了，爹留在這裡，兒子怎麼能一個人回去？罷罷罷，我明白了，你哪是真地不想與聞天下大事了？你是想你留在京城，離皇上近，哪天朝廷遇上了大事，皇上又想到了你，你立馬就能去見他！」雋藻聽了，也不反駁，坐下來閉上眼睛，如同禪僧入定一般。世長輕手輕腳地走出，隨手掩上門。屋裡立即布滿了黑暗，雋藻漸漸睜開眼睛。這雙眼睛雖然蒼老，卻依然堅定倔強、明亮有力。

致仕之後的日子飛快地流淌。雋藻每日就在那張椅子上坐著，從早到晚，極少站起來走動，頭上的白也日見稀少，顯得更加凌亂了。他的眼睛要麼就是閉著，要麼就是怔怔地望著前方。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世長和世長媳婦見她如此，也不輕易打擾。

一日，世長走進來，小心地叫了他一聲。雋藻不看他，只道：「又有什麼事，說吧！」世長道：「朝廷在天下推行大錢失敗了。」雋藻不語。世長道：「大錢最小的面值也是五百文的，面值太大，再加上是鐵鑄的，質量很差，用手一掰就碎，民間根本不接受，推行不開，所以皇上今天終於下旨，廢了大錢，仍行過去的銅錢！」雋藻像沒聽見似的，一聲不吭。世長道：「爹，你一直沒有上摺子反對行大錢之政，是早就知道，這個辦法行不通？」雋藻不答，閉著眼睛道：「你還有什麼事？」世長道：「啊，胡沅浦胡大人從江南來信說，他在江寧府外尋到了我六叔的遺體，已經幫我們運往山西老家。胡大人還說，安葬我六叔的事他也知會了山西地方大員，他們會辦好的。胡大人信上還說了一句話，兒子不懂。胡大人說：爹萬萬不可離開京城！」雋藻的眼睛忽然睜開，過了一會兒又閉上，道：「沅浦信上真是說，我萬萬不可離開京城？」世長道：「對。」雋藻又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