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穿越死亡 第四十章（10）

祁家，越顯得蒼老的雋藻目光凝滯地坐在那裡。世長走進來道：「爹，方才倭仁打人來，說慈禧皇太后不準父親致仕！」雋藻吃驚地抬起頭，怒道：「你替我上摺子要求致仕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世長眼淚溢出激憤的淚花，道：「那天爹被他們從宮裡抬回來，人事不醒，兒子就代爹寫了請求致仕的摺子。爹，你老人家還朝後，皇太后只讓你充任上書房師傅，現在這個差事也給免了，明擺著朝廷不想再用爹了，留在朝廷里，爹又做不成什麼天下大事，我們還不回家，待在這裡幹什麼呀！」雋藻頓時怒：「你懂得什麼天下之事！皇太后只是讓我回來養病，並沒有說讓我解官回鄉！要走你走，我不走！」世長看他道：「爹，這回兒子實在猜不透爹的心了，說實話，兒子如今也猜不透慈禧皇太后的心，她不用父親，為什麼又不願放了父親！」雋藻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當日，一封書信從京城出，幾日過後，它已經到了長江南岸官軍大營，內閣大學士、總督江南六省兵馬一切事務胡沅浦將這封信反覆看了幾遍，立在那裡沉思不語。胡叔純上前問道：「哥，李鴻藻大人信上都寫了什麼？」胡沅浦沉沉道：「慈禧皇太后既不讓恩師入上書房教皇上念書，又不准他二次致仕。他們竟然都看不明白為什麼會是這樣！」胡叔純看他，問道：「大哥以為這是為什麼？」胡沅浦不回答，猛然回頭，盯著他道：「叔純，立即兵江寧府！無論是皇太后，還是恩師，都在京城等候我們的消息！」胡叔純心中一驚，道：「大哥，難道太后——」胡沅浦點頭道：「對！太后留祁大人在朝，不讓他二次致仕，更不讓他還鄉，是要拿他做人質，挾制胡沅浦不反；祁大人自己留在朝廷里不走，則是為了以自己的命保我們胡家上下一百四十餘口的性命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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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荏苒，一晃又是兩年。這一日，一匹快馬穿過崇文門，駛上內城的街道。信差一邊縱馬急弛，一邊忍不住大喊：「江南大捷，胡大人打下了江寧府，江南之亂平定了！」

這一日雋藻仍然在祁宅內室的黑暗中默坐。門突然「咣當」一聲被推開，世長衝進來，用變了調的激動聲音喊道：「爹，出大事了！胡沅浦胡大人打下了江寧府，江南之亂平定，胡大人同時上摺子，請求皇上解除其內閣大學士、總理江南六省兵馬一切事務之職！朝廷決定將胡大人的軍馬分解給屬下眾將，讓其出任兩江總督，專理民政！」雋藻的眼睛划然睜開，默無一語。世長興奮地看著他道：「爹，你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你這兩年留在朝廷里不走，一直等的就是這一天吧！」雋藻還是不說話。世長媳婦跑進來道：「爹，朝廷里來人了！」雋藻聽了，急對世長道：「一定是朝廷里有了聖旨，快替我迎一下。」一家人正在說著，傳旨太監已經進了院門，高聲宣道：「祁雋藻接旨！」世長急忙攙扶著父親顫巍巍站起，伏地叩道：「臣祁雋藻接旨。」那太監展開聖旨，高聲宣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祁雋藻積年有疾，不能在朝廷中當差，朕體恤老臣，准其致仕，給雙俸養其天年。欽此。

世長驚異地看著父親。雋藻叩頭謝恩已畢，讓世長接過聖旨，扶他起來。傳旨太監上前恭敬道：「祁大人到底致仕了。咱家恭喜祁大人，咱家告退。」世長將他送出大門，回頭望著父親，豁然開朗道：「爹，原來皇太后不讓爹致仕，一直留爹在朝廷里，就是為了這一天！你老人家不讓我替你上摺子求致仕，也是為了這個，是不是？」雋藻不說話，眼睛直直地盯著前面，忽然又「哇」地一聲吐出血來，向前倒去。世長連忙扶住，大喊：「快來人！」

雋藻這一病就是半年有餘。大病初癒，他又回到原來的地方閉目獨坐，目光獃滯地望著遠方，世長媳婦不時要過來看一眼，不知道他是醒著還是睡著。這天世長出了一趟門，回來興奮地告訴父親：「爹，朝廷到底要睜開眼看世界了，皇上下旨，起用徐繼畲大人，讓他以三品京堂的職銜管理朝廷新設的同文館，為朝廷培養通商和外交人才。還有好消息呢，朝廷近期要派遣一批世家子弟前往西方各國留學。中國真的要變了！」雋藻聽了不語，也不睜眼。世長繼續道：「爹，挺之叔從南昌來信說，錢老先生過世以後，他和錢老先生的諸位學生在江南大亂過後，一力恢復學術，養育士子，南昌的贛江書院，長沙的嶽麓書院，都已經恢復了！」雋藻睜開眼，點點頭，道：「好！」接著又閉上了眼睛。世長媳婦見他睡著，悄悄將世長拉出門外，不解地問：「我說江南都平定了，就連徐繼畲大人也被朝廷起用了。爹到了這會兒還不離開京城，他老人家到底還在等什麼呢？」世長一臉茫然地站著，搖搖頭道：「你還甭說，我還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