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八三、海邊何事有扶桑四八02別情
曹錕苦笑道:「行自然是行的,可您在北洋團體中地位尊崇,一舉一動都影響深遠。若是您去拜訪孫百熙的消息傳了出來,本來就已經處在生死邊緣的北洋團體豈不是要分崩離析?」
王士珍猛地一瞪眼睛:「你不是要歸隱田園不問世事么?北洋生死又與你何干?」
曹錕也不示弱,鏗然答道:「小弟即便歸隱田園,終究還是北洋團體中的一員,北洋興衰榮辱自然時刻縈繞在心。卻不能像聘卿兄一樣洒脫,轉眼間便把獻身效命二十餘年的北洋生死置之度外!」
王士珍搖搖頭道:「仲珊你懂什麼?正如有曾文正公(曾國藩)才有湘軍、有李文忠公才有淮勇一樣,有大帥才有我北洋一系。因為只有大帥這般雄才偉略,才能統率我等練兵、統軍、治國、平天下,北洋一系也才有其存在的價值。如今大帥已經駕鶴西去,後繼者都是碌碌之輩,北洋一系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就好比是rì行千里的赤兔寶馬、八十二斤重的青龍偃月刀,只有由關二爺掌使才能青史留名;若是換給普通人使用,只怕功效未必如駑馬鈍刀。
「其實早在兩三年前大帥統兵南下平定武昌叛亂的時候,我北洋大軍搖身一變,由大清最jīng銳的國防力量淪為鎮壓國內民眾的工具,就已經由巔峰走向了下坡路,好幾次甚至打不過徒有血勇的學生軍。為什麼?因為我軍早已被各種私念腐蝕得千瘡百孔,從師旅長到普通士兵都失去了以前的朝氣。變得暮氣沉沉。
「這種暮氣在最近一兩年裡變得尤其明顯。先是外蒙哲布尊丹巴宣布dúlì時,孫百熙不顧沙俄一再恐嚇威脅,揮兵直撲庫倫。嚇得哲布尊丹巴四處躲逃;而在此過程中,我北洋各師旅竟無一人主動請纓!其次是在南征平定孫黃叛亂時,孫百熙以一旅之力千里躍進,先後平定湖南、廣東兩省,徹底擊潰威震兩廣的濟軍,迫使福建不戰而降;而我北洋集中全力兵分三路,耗盡所有彈藥糧餉。才勉強拿下安徽、江西以及半個江蘇。兩者比較,相去何啻萬里!
「本來這次南征之役戰果如此懸殊,應該讓我北洋上下為之震動。從而暗中提高jǐng惕發憤圖強才對。沒成想從大帥到師旅長們都熟視無睹,只以為孫百熙獲勝是出於僥倖,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直至前不久的大戰爆發。大戰將我北洋的虛弱暴露得一覽無餘。戰力不濟一觸即潰。稍有勸誘舉部投降。憑著這樣的部隊還妄圖東山再起,真無異於痴人說夢!
「不錯,王某也曾是北洋一員,承蒙大帥二十年訓育擢拔之恩,本應與仲珊賢弟一樣對北洋興衰榮辱時刻牽挂在心。可如今北洋團體已經衰朽糜爛至斯,完全不知道自己志向為何物,只能盲目聽從上位者擺布,淪為爭權奪利的工具。與其任由它醜惡地腐爛下去。直到最後身敗名裂,禍連已經故去的大帥。倒不如現在咱們親手終結它的xìng命,讓它與大帥一起消失,留待後人追憶!」
曹錕思忖良久才道:「沒想到聘卿兄思慮竟然如此深遠,倒是小弟剛才唐突了。既然您想拜會孫百熙,那小弟便祝你馬到成功。」頓了一頓又接著說道:「剛才聘卿兄問我對孫百熙印象如何,那小弟大致說說自己的個人感覺。怎麼說呢?很年輕,很儒雅,說話謙恭有禮,待人一團和氣,沒有什麼架子,頗有幾分良師益友的感覺。但書生氣、書卷氣太重,既沒有大帥那種上位者的氣勢,也沒有朝中大員那麼深邃的城府。如果以前不認識他的話,初次見面肯定以為他是學堂里的老師,或者zhèngfǔ中的中層官吏,絕對想不到是家財萬貫、擁兵百萬的內閣總理。」
王士珍道:「經仲珊老弟這麼一說,愚兄反倒對孫百熙更好奇了!如今第三師已經煙消雲散,仲珊老弟左右無事,要不等大帥喪事結束,你陪我去見孫百熙可好?畢竟你與孫百熙有一面之雅,正好從中做個冰人,免得雙方初次見面有些尷尬。」
曹錕稍作猶豫便點點頭道:「也好!小弟原本打算北上祭拜完大帥便從容赴死的,沒想到百熙總理卻法外施恩,寬恕了曹某的罪愆。雖然他可能認為這是件不足掛齒的小事,但曹某卻不能不知恩圖報,理應事後上門致謝。現在聘卿兄既然相邀同去,是所願也,不敢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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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利用曹錕對北洋系釋放出和解信號之後,孫元起更多時候是與楊度、劉明昭等人守在山西都督府電報房內,根據國內外源源不斷傳來的情報,分析推演近期的形勢變化。
儘管孫元起很想回京城看看,但他知道近期是不太可能了。一方面是因為現在京城正在大辦袁世凱的喪禮,雖然孫元起已派出專使前往致祭,然而他如果回去的話,京城氣氛必然為之一變,不可避免地會沖淡喪禮的凝重。另一方面是眼下京城周邊還駐紮著好幾支北洋勁旅,上次僥倖逃過一劫的孫元起很明顯不願意再以身試險。——即便他願意,其他人也不敢輕易放行!
眼下孫元起只有耐心地聽著陳訓恩彙報一條條剛收到的電文:「大人,běijīng方面情報稱,德國膠澳總督麥爾瓦德克rì前秘密發布命令,要求一旦山東發生戰事,駐守běijīng、天津的德國部隊要迅速南下參戰,不得延誤,違者軍紀論處。天津方面也證實了這一點。
「另據青島方面消息,德國近期在瓦德西高地東側修建了兩座永備炮台,預計將配備2門120毫米速shè加農炮,以支援浮山方向的德軍。浮山位於青島市區東面。主峰標高368米,為市區及周邊最高的山峰,堪稱是青島的天然屏障。德軍防禦意圖可以想知。」
孫元起側過頭看向正在青島地區上圈圈畫畫的劉明昭:「伯承。根據之前情報統計,德國在遠東總共有多少兵力及裝備?」
劉明昭停下手中的鉛筆,應聲答道:「德國在華計有陸軍5個營,總兵力共有10700人左右。裝備包括各種艦艇17艘,飛機2架,重型火炮53門、輕型火炮47門、機關炮30門、機關槍47挺,步槍超過15000支。彈藥充足。足以應付三場以上大規模戰役。」
孫元起又問道:「那rì本方面有沒有著手準備?」
劉明昭點點頭:「根據rì本各地傳來的消息,海軍第二艦隊、駐久留米的dúlì第十八師團、駐靜岡的步兵第二十九旅團以及攻城重炮兵第四大隊等近來都動作頻頻,總兵力預計在5萬人以上。估計這些部隊將是未來攻打山東的主力。」
楊度搖著摺扇笑道:「照這麼算來,rì軍兵力豈不是正好是德軍的五倍?看來小rì本還有點兒門道啊,居然懂得《孫子兵法》中『五則攻之』的道理。只是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聽過『百里而爭利,則擒三將軍;五十里而爭利。則蹶上將軍』這句話?」
湯壽潛嚴肅地答道:「估計懸!他們連咱們的字兒都學得缺胳膊掉腿的。《孫子兵法》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他們還能學全了?」
電報房內頓時一片歡笑。
片刻之後,陳訓恩又繼續念道:「京城黎大總統來電,稱近rì接到東京方面孫逸仙、黃克強、李協和(李烈鈞)等人發來電文,大意是當rì國民黨人起兵抗袁純粹為形勢所迫,因為袁項城不禁暗殺國民黨領袖宋遁初,還企圖查封國民黨、解散國會、破壞共和。孫黃等人明察秋毫洞燭先機,這才不顧榮華富貴、不顧流血犧牲。毅然以孱弱之勢討伐強橫之敵,為民國和國民做殊死一搏。最終敵強我弱。不幸飲恨敗北,致使革命志士流亡海外。
「如今袁項城破壞國會、反對共和的昭彰劣跡已經有目共睹,足見當rì國民黨的先見之明。而且眼下袁項城已經身死,新總統繼位,理應與民更始。所以懇請黎大總統撤銷對國民黨人的通緝令,准予他們返回國內,為民生民權略盡綿薄之力。黎大總統不敢自專,特意致電大人,詢問該如何處理?」
孫元起微微一愣:「怎麼,現在不是已經是mínzhǔ共和社會了么?怎麼新總統繼位還要搞大赦天下與民更始那一套?」
楊度鄙夷地說道:「當初孫逸仙在南京臨時zhèngfǔ擔任大總統的時候倉促制定了《中華民國臨時約法》,其中規定臨時大總統有宣告大赦、特赦、減刑、復權的權力,沒成想現在居然派上了用場,而且所要特赦的真是他自己。依我看,這才是真正的先見之明!百熙你的意見是?」
孫元起道:「本來孫逸仙、黃克強等人回來倒也無所謂,不過眼下咱們正緊鑼密鼓地籌議與rì本在山東大戰一戰,而孫黃等人與rì本方面關係匪淺,若是他們以為國效命名義出入要害部門、探查機密情報,不加處置則有泄露機要之虞,加以處罰則難逃排除異己之譏,總是不美。我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讓他們在rì本老實呆著!他們想要略盡綿薄之力,不妨等國家安定之後再說,卻也不急在一時。」
湯壽潛也道:「國民黨向來很不安分,現在國家正是有事之時,老夫也不贊成現在放他們回國興風作浪。只不過給黎黃陂回電的時候卻需要仔細斟酌一下,免得讓他以為咱們是專權獨斷,還給rì后國民黨留下攻訐的口實。」
楊度搖著摺扇悠然答道:「理由倒是好找的很!《隋書刑法志》中列有重罪十條,包括謀反、謀大逆、謀叛、惡逆、不道、大不敬、不孝等等,規定犯有這十項重罪的都不在大赦之列,即便遇到大赦也要特意除名。孫黃等人稱兵作亂,意圖推翻民國政權,便屬於不赦之列的謀反。雖然黎黃陂有大赦、特赦的權力,卻也無法恩澤到孫黃等人!我們又何須擔心理由不足呢?」
孫元起撫掌贊道:「那好,咱們就給黎黃陂回四個字:十惡不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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