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意外律

「里昂？是你嗎？」

里昂盯著朝他緩緩走來的巫師，終於認出對方來了。

「斯崔葛布？你怎麼老成這樣了？」里昂驚訝不已。

看到巫師的第一眼他就覺得眼熟，因為這一身打扮實在是太令人記憶深刻了。

任何人看到斯崔葛布都會記憶深刻，因為他的打扮幾乎就是按照人們心中巫師的形象來複刻的。

矮瘦的身材，有點駝背，戴著圓錐形的帽子，帽子尾端還彎下來一截。

長長的鷹鉤鼻末端有一顆痣，眼神陰翳給人一種陰險狡詐的感覺。

他身上披著拖地黑袍，袖袍寬大而誇張。

他手中拿著一根上粗下細的，不知道是什麼木頭製作而成的法杖，法杖頂端還鑲嵌著一枚渾濁的水晶。

他這形象往人群裡面一站，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個巫師，毫無爭議的巫師。

而是事實上，他不僅僅是一個巫師，還是一個高階巫師，是躲過了獵巫運動的幾個巫師之一。

其實第一眼，里昂就該認出對方來，但是對方縮水的身材，外加現在蒼老得如同菊花一樣的臉，讓他不敢相認。

作為西柯里的好友，八年前斯崔葛布來拜訪過西柯里。

那個時候，里昂才十二歲，而斯崔葛布雖然看上去略顯滄桑，但也就是中年男人的相貌而已，身材瘦瘦高高，與現在即將入土的樣子完全不搭。

也正是如此，里昂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歲月催人老啊，你竟然長這麼大了，有二十幾了？」斯崔葛布笑著走上前說道。

「二十。」里昂說道，「你怎麼來這裡了？」

伯爵站起身，邀請斯崔葛布在緊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順便給他倒了一杯茶。

他轉過頭看向里昂說道：「看來你跟伯恩魔法顧問認識，那就好辦了。」

「哦？恢復五千弗羅林的獎賞嗎？」里昂問道。

伯爵眉頭一皺道：「不，你在想什麼呢，我是說幫忙。」

里昂雙手一攤說道：「兩碼事。」

「該死的，你真是掉錢眼裡了！」伯爵斥責道。

里昂沒有理他，只是詢問斯崔葛佈道：「伯恩魔法顧問？這是什麼？」

斯崔葛布笑道：「伯恩，是我現在的名字，魔法顧問是尼弗迦德的官職，這個職位很早就有了，你不知道嗎？」

里昂搖搖頭，表示自己並未聽說過這個。

滿打滿算，他從西柯里那裡逃出來才六年而已，不可能知道這些。

斯崔葛布簡單解釋道：「好吧，是尼弗迦德招攬巫師設置的職位，從上到下分為首席魔法顧問、魔法顧問，我正是其中一員。」

里昂詢問道：「還有其他巫師在尼弗迦德？」

斯崔葛布點點頭說道：「對，有五個人，你要是感興趣的話，我可以介紹他們給你認識，我相信他們中會有人對你感興趣的。」

里昂搖著頭拒絕了。

對他感興趣？怕不是把他當試驗品吧，畢竟現在獵魔人比瀕危的怪物都要稀有。

「不敢想象，你這樣的高階巫師，竟然不是首席顧問。」里昂說道。

巫師分學徒、低階、中階以及高階四個級別，嚴格來說只有三個，學徒不算。

這是由現在的巫師協會對巫師綜合考量評審確定的。

實力強大的巫師不一定是高階巫師，但是高階巫師一定實力強大。

斯崔葛布絕對是一個實力強大的巫師，但居然不是首席顧問。

斯崔葛布解釋道：「術業有專攻，我擅長幻術與天氣法術，對其他的也只是略知一二罷了。

首席顧問是一個一百來歲的年輕人，他會的可就多了，雖然不是高階巫師，但是下一次評審恐怕就是了。

還真是後浪推前浪啊！」

里昂忽略了斯崔葛布的感慨，於是繼續剛才的話題問道：「你怎麼會想來這裡？」

「皇帝陛下請求我來的。」斯崔葛布喝了一杯茶水說道，「主要是為了解決伯爵大人的事情。你應該是接了毒角蜥心臟的那個懸賞任務對吧？那是我讓伯爵大人發布的，沒想到被你完成了。」

里昂點點頭說道：「我是在尼弗迦德城接的任務，那時候只說需要一顆毒角蜥的心臟，五千弗羅林，但是等我千辛萬苦抵達這裡的時候，就只有三千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看向伯爵。

伯爵立即說道：「哈？五千弗羅林，就憑一顆怪物心臟？甚至都不新鮮了，不可能。」

「那麼給我三千弗羅林吧，我就立即可以離開了，不再礙你的眼。」里昂說道。

斯崔葛布勸說道：「別這樣里昂，我們還沒有好好敘舊呢。」

說著，他轉過頭來對伯爵表情嚴肅道：「希斯莉婭的病症你也看到了，再拖下去，她就真的變成怪物了，到時候我也束手無策了，這是詛咒，你明白嗎？魔法藥物無法完全消除詛咒，只能延緩。」

伯爵似乎妥協似說道：「好吧好吧，獵魔人，我可以給你五千弗羅林，但是你必須額外幫我解決兩個問題，要不然現在就拿著三千滾出我的城堡，剩下的事情我拿兩千弗羅林出來也一樣能找到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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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說一件嗎？怎麼變成兩件了？」里昂眉毛一挑。

伯爵盯著里昂，斬釘截鐵地說道：「兩件！並不難，對獵魔人而言如此，我以伯爵的名義保證！」

「好吧。」里昂思索片刻點點頭同意了，兩千弗羅林也不少了，「說吧，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到現在還不明白具體要做什麼。」

伯爵得逞似的笑了，他指了指靠近自己的位置，也就是斯崔葛布對面的位置說道：「坐到這裡來，別這麼拘束，要喝茶嗎？」

里昂起身走過去坐下來，伯爵親自給他倒了一杯茶。

不過接下來的講述者並非是他，而是斯崔葛布。

「簡單來說，希斯莉婭中了一種古怪的詛咒，形式類似於意外律，無法靠魔法藥物進行解除，得有人完成特定的任務才行。

話說回來，意外律你知道是什麼吧？」斯崔葛布說道。

里昂點點頭，意外律他當然知道，他在西柯里的筆記裡面見到過。

所謂意外律，其實就是這個世界上一種古老的契約方式，其古老程度甚至與人族的歷史一樣久遠。

就是說，如果你救了一個人，那麼你可以向那個人討要金錢或者其他什麼物品作為報酬。

而如果那個人什麼都沒有，那麼你就可以與他進行約定，比如說要求他把回家見到的第一件東西，亦或者已經擁有但是他本人卻不知道的東西作為報酬，這就是意外律。

這雖然是一種口頭承諾，沒有任何的書面記錄，甚至可能沒有第三者見證，但是一旦雙方都贊同了，那麼意外律就成立了。

這時候，約定意外律的雙方之間便會形成一種強制性契約，一旦其中之一有人毀約，那麼將遭受詛咒。

而約定者與意外律所要求之物，可能是物品，也可能是人，他們之間就會建立起強大的因果扭結，這是無法更改的。

因此，相信這個的人會很謹慎與人進行締結意外律，唯有不相信的人才會隨意立下誓言。

而後，隨著法律的出現以及完善，少有人會締結意外律了，大部分都是進行書面約定，也就是所謂的合同，且需要找人進行公證。

這樣一來，一方違約的話，另外一方就可以拿著合同到法院去要求違約方賠償，亦或者強制要求對方履行約定，而不是靠著意外律這種在虛無縹緲的約束。

里昂轉頭看向伯爵問道：「你還與人約定了意外律？」

伯爵變得難為情起來，表情也變得十分不自然，最終他還是點點頭說道：「是的，那是我年輕的時候。

我有一次在森林裡面打獵，與我的衛兵走散了，然後我遭遇狼群圍攻。

就在這時，一個獵人的出現救了我的命，我那時候沒有什麼能報答他的，連我騎馬都被狼咬死了，我又不想欠人情，於是只好與他約定意外律，就是我回家第一眼見到的東西給他。

誰知道我回家的時候，給我開門的不是家裡的僕人，而是我可愛的女兒希斯莉婭，我……呼！」

伯爵深吸一口氣繼續道：「這件事情我有過擔憂，但是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情，後來我派人去那邊找過這個獵人，卻根本沒有找到，這件事情我就忘記了，畢竟都是十五年前的事兒了。

結果，就在兩年前，一個獵人帶著一個年輕人找上門來了，要求我履行當初的諾言，我一眼就認出了那是當年救我的獵人，因為這麼多年他機會沒什麼變化。

我撒謊了，給了他們一萬弗羅林，告訴他們我回家第一眼看到的是掉在地上的錢，伯爵家有錢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掉在門口這很正常。

但是他們怎麼都不相信，你知道嗎？真特么的見鬼了，獵人一眼就看出我撒謊了。

他還肯定地說我第一眼見到的應該是我可愛的女兒，他說按照意外律，我必須把女兒交給他，然後嫁給他兒子！」

里昂眉頭皺了起來，斯崔葛布則是面色平靜地喝著茶，沒有要插嘴的意思。

「然後呢？」里昂問道。

伯爵說道：「他什麼都沒有看見，我自然不肯承認，更何況，你知道他那個雜種一樣的兒子，不好意思，我不是在說你。

他那個雜種兒子有多醜你知道嗎？不能用丑來形容了，簡直就是抽象，他佝僂著身子，脊柱像是摺疊在一起一樣，站起來還沒有我跨高。

最令人噁心的是他那張臉，五官都沒有長在該長大位置上！

簡直就像是將甜瓜將果肉和籽一起吃了，然後拉出來糊成一團的樣子，你明白我的比喻嗎？

哦天哪，我現在想想還覺得噁心反胃，我怎麼可能把希斯莉婭交給他？

那獵人都不知道操了什麼怪物，能生出這樣的雜種，簡直不像是人！」

里昂沉默了，要真長這樣，他確實需要思考一下，這玩意兒是不是人類了。

他見過的畸形兒，沒有一個像伯爵描述的這麼糟糕的。

斯崔葛布則在這一刻出聲了，他說道：「這就是詛咒的根源了，我懷疑那獵人不是人，他兒子也不是，只是直覺。

不過這個現在不重要，重要的是解除希斯莉婭的詛咒。

由於伯爵大人違背了意外律，並公然撒謊，同樣的，作為約定物的希斯莉婭中招了，她開始朝著伯爵大人剛才描述的怪物，甚至更糟糕的方向變化。」

里昂沒有說話，這時候，斯崔葛布和伯爵都轉頭看向了他。

獵魔人的直覺告訴他，接下來的事情可能沒有這麼簡單。

終於，斯崔葛布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聽著里昂，雖然這件事情確實匪夷所思，但是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你需要效仿童話故事裡面那樣，用王子親吻公主的方式幫助希斯莉婭解除詛咒。」

里昂瞳孔巨震，獵魔人在這一刻背後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