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兵影初現顯神威,峰迴路轉自解圍
()問天此刻乃是心分二用,隨著念誦《心經》,他的呼吸吐納都進入了一種玄妙的狀態,或急或緩。
靈氣洶湧而來,匯入丹田煉化為真氣,問天禁不住便要進入心靜如水的狀態,靈台一片空明。若是以前,問天一定會這般下去,真氣便會自行湧入奇經八脈,溫熱舒暢。每次他都是在睡前修鍊《心經》,爾後不知不覺地睡去,醒來神清氣爽。但此刻,他卻要運轉心神,默默運起兵家功法,將丹田中真氣再依兵家法門運行,助他衝破玄關。..
問天實在是無知者無畏,佛門修行法門注重乃是自身的蛻變,天地靈氣的吐納都與修鍊者自身有關,同樣的功法,不同的人修鍊引動的天地靈氣的量也是不同。而他的經脈都被鳳兒以莫大神通拓寬,丹田氣海都非一般人可比,所以他平rì修鍊兵家功法之時,只是覺的靈氣吸收快了些,但功力看不出多少增長,只因他丹田真氣甚少,引動不了那多少靈氣。一旦練這佛家功法,便是立竿見影,引動這靈氣便已如涓涓細流,納入丹田之中,所化出真氣十分可觀。
本來本方大師傳他這門神通,是為了能讓問天能以佛門法門蘊養經脈,修鍊暴虐的兵家殺氣時能不受損傷。即便問天修鍊出叉,也會有兵家之主孫羅書從旁指導,循循善誘。可惜本方大師畢竟不是佛祖,如何也不能未卜先知,豈能料到問天會這般離開孫羅書修鍊,若是知道問天此刻這般異想天開,只怕饒是他多年參禪的心境也要顏sè大變。..
問天從未像現在這般清晰地感受過修鍊的神妙,心神引動著丹田內的真氣,本來正要自行湧入經脈中的真氣竟都穩固在丹田之中,稍稍一引,分出一絲流向手厥yīn心包絡經和手少yīn心經,初時真氣充斥,他未有半分吃力。勞宮、少府兩穴也隱隱在這源源不絕的真氣下居然有微不可查的鬆動,問天心中大喜,再也沒有半分遲疑。
問天默誦《心經》,又強行運轉起撒豆成兵,一時他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真氣一行,隱隱是一片溫潤祥和,浩繁如chao,依撒豆成兵之法,真氣霎時便狂暴如驚濤駭浪,直逼入手心兩穴。但衝破玄關並非朝一夕就能成功,這本就是個水磨功夫。問天心焦氣燥,想要一蹴而就本就有違法度,再以蠻力破之,豈是他想的那般簡單。
「嘶」
洞中只聽問天忽然倒吸一口涼氣,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流下。只見他緊咬嘴唇,面容扭曲得已近猙獰,似乎在忍受莫大的痛苦。而實際上,他此刻卻是有苦說不出。
隨著兵家法門運轉,祥和的佛家真氣又化作暴虐的兵家真氣,偏又像佛家真氣那般開始蘊養經脈血肉,狂暴的真氣一時竟在奇經八脈中肆虐起來。瞬間問天彷彿被千刀萬剮一般,疼痛簡直無可復加,問天只來得及吸了口涼氣,隨後問天便如驚濤駭浪中的一葉孤舟一般,完全失去對身體的控制。這感覺就像是被七八根鐵鏈鎖在燒紅的銅柱上的炮烙之刑,問天幾yù昏厥,偏又這佛門功法還在運轉,靈台時刻清明,這分苦痛更是那麼清晰。
真氣在經脈中左衝右突,問天卻連動一根手指頭都不能,宛若這一切都生在別人身上,問天多麼希望這是生在別人身上,可他連這樣想的時間都沒有。經脈中的真氣越來越多,越來越渾厚,竟不見一絲頹勢。問天整個人都已經在崩潰的邊緣,心神都漸漸要渙散。…,
石洞中依舊是一聲一聲此起彼伏的鑿石之聲,誰也沒有注意到這一隅生了什麼。
再看盤膝坐在地上的問天,整個人就像是從水裡撈上來的一般,而他的臉已經畸形了,半分也看不出他的本來面目了。他的右手臂上,本來白sè的袖子現在居然殷紅一片,虛放在腿上的右手上勞宮、少府兩穴一絲絲向外滲血,鮮紅的血液無聲地展示著生命力,只是它在流逝。
「啊」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吼叫忽然傳來,像從被扼住的喉嚨中擠出來地一般,問天終於能動了,想大吼一聲來釋放這恍若隔世間的痛苦,卻現自己已經沒有一絲氣力。經歷這番痛苦后,感受著丹田、奇經八脈中空空如也的感覺,問天後悔不迭,甚至想要哭出來,卻一下子失去了意識。
「噗!」
問天飽受折騰的身體終於倒了下了,重重地摔在地上。他脖子上那顆黑sè的珠子也隨之從他領口滑出,偏好就在問天的yīn影中,能看到一層瑩潤的光輝,光輝漸竟將他整個人都包裹起來。須臾,這層光輝一閃一爍,問天緊鎖的眉頭便也舒展開來。約莫不過一盞茶后,光芒又緩緩納入黑sè的珠子里,無蹤無跡,就像從未有過一般。
rì影西斜,轉眼已近西山。
「哎喲!」
問天揉揉額頭,睡眼惺忪的坐了起來,方才在熟睡中翻身竟無巧不巧地撞在了石壁上,受痛驚醒。隨著渙散的目光漸漸匯聚,思緒也清晰起來。
「哎呀!」
問天忽然想起先前那番苦痛,不禁驚呼一聲。瞬間卻又戛然而止,此刻他身體活動自如,哪有半分不適,不由一陣狐疑。但感覺到身上衣物未乾傳來的絲絲涼意,右臂衣袖上觸目驚心的腥紅的血漬,卻讓他確信了之前確實是真實的經歷。回想起當時,在他便要崩潰,以為就要死去的那一刻,腦海中閃出了一個畫面。不是紫苓,不是孫羅書,亦不是算無遺,卻是那天徐州城外那女子鳳兒。他連疑惑一下都來不及,意識便漸漸模糊。便在他彌留之際,那頭一身洪荒氣息的古樸的身影睚眥卻忽然出現,竟一下就讓他渙散的意識又清晰起來。只見睚眥好像起了驚天之怒,問天只覺得暴虐的靈氣都被它震懾住,幾乎是一瞬間,奇經八脈中讓他死去活來的真氣轟然消失。
「難道他在我的手臂里?」
問天也不敢確信,但他當時分明感覺到,那些真氣全都涌到右臂之中,連一絲都不剩。隨後他的意識里,只見到睚眥似乎像是平息了怒火一般,又像吃了美味,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便俯身閉上眼睡了去。那滿足的感覺是多麼似曾相識,問天稍稍一想,卻想起了那些酥糖,忍不住也舔了舔嘴唇。
問天握了握右拳,並未有任何不同,伸手扶在石壁上,也不見任何異狀。腦中靈光一閃,一個揮之不去的身影出現在腦海里,昨夜,那似夢非夢中奇怪的姿勢,此刻卻帶給他強烈的感覺。看著自己的右臂,竟有了種yù罷不能的感覺,忽然就想施展一番撒豆成兵,居然是急不可耐。
問天深吸口氣,便默運起撒豆成兵的法門,右臂立時蒙上一層紅光,雙眼中shè出懾人的紅芒,右手虛探,感受著狂暴的兵家真氣向勞宮、少府兩穴涌去,引動著體外的天地靈氣,一時肉眼可見的血紅sè靈氣不住在掌心聚集流轉。…,
冥冥中,問天感覺彷彿打破了一堵堅厚的壁壘,一下子豁然開朗,瞬間便和天地靈氣產生感應。問天心中大喜過望,可體內真氣漸入頹勢,他不敢遲疑,一鼓作氣,借勢而,這一下終於窺到「撒豆成兵」門徑。
真氣不斷湧入,靈氣不住收縮於手心,幾乎眨眼之間,問天便覺得有些jīng疲力盡,知道這番已是極限,當下也不敢再運氣。
默循法決,靈氣包裹真氣,終於化作一顆豆。問天沒有顧得上端詳,便迅曲指彈出。這一串動作他早已諳熟,曾經不止一次,他都這麼演練過,想象著自己施展著撒豆成兵和傳說中凌空御劍的絕世高手對練。
那豆飛出,見風化作一個半人高的武士模樣,竟像是仙家法術一般,問天稍一看,只見武士十分虛幻,全身裹在紅sè的靈氣之中,去勢不減,問天微一分神,分明感覺好像自己正向前飛去一般,這般突兀,他是下了一跳。
「砰!」
一聲巨響,地動山搖。問天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有些不敢置信。
此時,山洞內的鑿石之聲都已止息。而問天在的側洞洞口已經堆滿了人,嘈雜的聲音一下讓問天有些無所適從。
「王哥,這小子誰呀,怎麼這麼厲害?」
「你問我我問誰呀,你看他衣服上都是血漬,該不會用了什麼邪門功法吧!」
「杜哥,你上前問問啊!」
……
「別吵了,都回自己的地方去,你們今天還想不想吃飯了!」
忽然一個洪亮的聲音傳來,隱隱透露著些許倨傲。
「快走快走,公輸師兄來了!」
隨著一個機靈的傢伙說了這麼一句,人群便哄然散去,此時洞口只剩下一個少年。黑sè的長袍,銀sè的火雲圖案宛栩栩如生,衣領依舊遮住了臉。似乎,他來了后,洞內更昏暗了。
「是你,我見過你!」
問天一眼就看出來,這人是那rì公孫墨四位弟子之一。
「沒想到你挺有兩下子的,兩三年前,我也是這麼解決任務的,這裡的石壁實在太脆了。」
來人說的輕描淡寫,言語中儘是不屑之意,似乎問天方才在牆上開個窟窿是多麼不值一提。
問天一聽便血氣上涌,但幾乎一瞬間便又消了下了,稍一想,便反應過來。
「兩三年前?估計你還穿著開襠褲吧,像我這樣,開玩笑吧!」
「你」
來人見問天竟不上當,居然還能談笑風生,眼中也開始打量起問天。問天雖然現在有些灰頭土臉,身上衣服骯髒不堪,分外狼狽,偏就是他的眼神,卻是毫不在意一般,筆直的站在他面前,言笑自若,似乎這諸般苦難並不在他身上一般。他不禁想起了一個身影,那般雲淡風輕,在他師父面前依舊談笑自若的當代兵家之主孫羅書。
可他又豈會知道,問天看到他卻也是想起了那rì孫羅書與公孫墨對戰的場景,想起孫羅書睥睨天下的氣勢,心裡便萬分神往。忽然便覺得,若是跟公孫墨的徒弟動了怒,那不是丟了師父的臉,於是忍著體內真氣匱乏,jīng疲力竭的狀況,也要學孫羅書好好氣氣墨家的人。幸好經歷之前修鍊中那般猶如九幽煉獄的苦痛,此時身體上的感覺他還是忍受的。
來人看著問天這模樣,不由一陣來氣,偏又不能對他出手,公孫墨早已和他們幾位師兄弟下過命令。…,
「哼!你今天的任務完成了,可以去吃飯休息了!」
冷哼一聲,來人拂袖離開。
問天見他走遠,便一屁股坐了下來,再也撐不下去,今天這連番折騰,他的身體早就吃不消了。看著自己面前一地的碎石,心裡一時百感交集,不想早上那番更勝錐心刺骨之痛的經歷后,居然因禍得福,居然讓他就這般衝破了玄關,能夠施展起撒豆成兵了。
撒豆成兵是兵家的根本,問天腦中記下的幾乎所有功法都必須要先藉助撒豆成兵,如今練成撒豆成兵他的功法也算是登堂入室了。
看著自己的右手,上面已經幹了卻又被汗水浸濕的血漬,一時鼻子酸,再也忍不住在眼眶打轉的淚水。那一刻,他以為他再也見不到自己的親人了,畢竟,他還是個孩子。經歷這番死裡逃生,卻還要在別人面前強裝鎮定,就算是net也不是這麼容易。眼淚啪嗒啪嗒地滴在地上,問天蜷坐起來,曲臂抱膝,把頭深深埋在臂彎里,緊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任由眼淚滑落下來。
懸挂在脖子上的那顆珠子有出了蒙蒙的光線,在問天眼前晃蕩著。問天忽然想起了這顆珠子的主人鳳兒,心裡忽然暖洋洋的,有了些許奇怪的感覺,彷彿一想到她,所有的苦痛都可以不堪一擊。
他捧起珠子,抬起頭,怔怔地看著,絲毫忘了方才怕被人看到的顧慮。感受著手中傳來的溫柔,一時失了神,不知道心裡還在想著什麼。
須臾,問天又將珠子放入懷裡,深吸了口氣,盤膝打坐,運起兵家法門,吐納靈氣,心裡有幾分害怕修鍊本方傳給他的《心經》了。卻不知曉,在他入定了一會兒后,竟依稀聽到洞內響起梵音陣陣,只是被淹沒在山洞中的鑿石聲里。
轉眼,月上林梢,鳥雀也已歸巢久,偶爾嘰喳幾聲,尖喙搔弄羽翼,選了個舒服的姿勢入睡。
「呼」
問天口中呼出一條白線,隨後又被鼻子徐徐吸收。緩緩睜開眼睛,感受著體內充盈的真氣,竟比往rì充盈了許多。稍一運氣,竟現,真氣運行的路線居然合了佛家的功法,平rì兵家功法真氣不遊走的經脈此刻都遊走到了,略一運轉,真氣居然既可以分出一股佛家祥和的真氣,也可分出一股兵家暴虐的真氣。這讓問天百思不得其解,想想以後問問孫羅書,如今也沒有任何不適,便不去管它。在他看來,今天能活下來,又能練成撒豆成兵已經是天大的好事了,其它都可拋諸腦後了。
可問天如何知道,他這番際遇任誰也無法明白。先前他強練兩家功法,真氣相衝,分明就是走火入魔之相,他體內的經脈早就多出碎裂,破碎不堪。幸虧他福緣深厚,有睚眥之相及時出來,將經脈內的真氣及時抽空,才算讓問天撿回了條命,才不至於爆體而亡。本來這番經脈碎裂,便是醫家之主前來,只怕也是藥石無靈,命不久矣。偏是問天命不該絕,那rì鳳兒送他的珠子乃是天地間一靈寶,受問天的氣機牽引,立時便自行幫他修復破碎的身體,但靈寶畢竟沒有生出靈智,經脈破碎它便讓之癒合,這般未做任何處理的癒合,竟讓問天的奇經八脈多處莫名其妙的連通起來,無需經過經脈便可溝連,這番變化究竟好壞道不清說不明,其義博,其理奧,玄之又玄啊!
所以如今,問天遭逢巨變后竟可以同時修鍊著兩家功法,還有那時隱時現的睚眥之相。禍福相依,天心難測,以後如何也只能拭目以待。
問天甩了甩手,起身向外走去,肚子空空蕩蕩,比之之前空空如也的經脈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循著人聲,向洞外走去,期待著今天的第二頓,期待著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