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美男榜
李府西府雲綉樓
青篾湘妃榻上,鵝黃的紗裙鋪展而開。紗裙裹著的身體曼妙玲瓏、起伏迤邐。寬袖下一截素腕,纖纖玉指攥著一卷書兀自不放。看書的人兒卻已酣然入睡,徒留一半青絲遮了面龐,一半青絲灑在玉背之上,隨呼吸一起一伏。
好個美人酣睡圖!
「嗖」,破空聲傳來,美人突然彈坐而起,手裡還捏著一枚小石子兒。
「妙啊,好身手。」隨叫好聲進來一位粉衣女郎,亦是花信年華:「幾日不見,你這身手似乎更上一層樓了?
「蓉姐姐又拿我取笑,我可是李府的大小姐,哪裡有什麼身手,蓉姐姐看差了。」李瑰月賴皮地牽拉起沈蓉的衣袖不停搖擺。
「好了好了,你最乖了,是個文弱可憐的大家閨秀,行了吧,放了我的衣袖吧,這可是前兒新裁的衣裙,你莫給我拽破了,拽破了要賠的。」沈蓉無奈地挽救自己的衣袖。
「嘿嘿嘿,蓉姐姐還是懂得疼小姑的。」瑰月復又攬了沈蓉的肩,地痞無賴般往對方懷裡拱。
沈蓉鬧了個大紅臉:「你個促狹鬼,瞎說什麼呢,誰是你嫂子。」
瑰月繼續無賴:「我說嫂子了嗎,我只說了小姑子啊,是有些人自己對號入座吧。」
沈蓉徹底被懟得沒了脾氣,伸出玉指點了瑰月的額頭嗔道:「你這個潑皮,是要看些《女誡》、《女訓》來陶冶一下性情……」沈蓉邊說邊抄起瑰月丟置在榻上的書,掃了眼書名,神情古怪「《天下美男榜》?好你個月兒,我要告訴二叔母,看看你看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這下,輪到瑰月慌了,雙手抱住沈蓉,不停纏磨:「好姐姐,月兒錯了,可不能讓母親知曉,她真會打我手板的,我平時不看的,就是趁今日母親出門應酬才偷偷看的,好姐姐,饒了我吧。」
沈蓉見她真的驚怕,才覺找回一成,面上依然嚴肅認真道:「想我不說也行,拿什麼孝敬我一下,要不然我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
瑰月嬉笑覷沈蓉:「要不,我替你約我大哥今晚在會仙橋見面。」
沈蓉氣笑了:「好你個潑皮無賴,我看就是合該叫二叔母狠狠打手板。」
瑰月見她真的生氣了,挨過去,蹭了又蹭,沈蓉依舊不搭理她,瑰月只好睜著黑亮亮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又拽她衣袖。
沈蓉一臉傲嬌:「不說也行,那你得告訴我,天下都有哪些美男啊?」
果然,天下誰能不八卦!瑰月立刻精神抖擻,大眼賊亮:「蓉姐姐,我不服氣哦,我哥哥蘄州第一美男,在這榜上只排第九。」沮喪地拍了自己大腿,瑰月繼續「可惜我祖父不在世了,要不然一定能排第一,李琅啊李琅,你真丟盡了祖宗的臉。」
沈蓉又好氣又好笑地問:「那誰排第一啊?」
瑰月有氣無力地回答:「南陵北月並列第一。」
「南陵北月,南陵莫非指南陵蕭家的二公子,蕭長空?」沈蓉問。
「是啊,南陵第一世家的二公子,早就傳聞才貌雙絕,這北月是指月宮中的四皇子姬無恨。」瑰月支起懶懶靠在沈蓉肩膀上的身子,認真地說:「這勞什子四皇子憑什麼比我大哥排名高?」
沈蓉不答,雖然她與李琅的婚事兩家家長都已心照不宣,只差過個明路,可叫她現在就公然維護將來的夫君她確實羞於去做,只得婉言道:「四皇子是淑妃之子,自古后妃都是天下海選的美人,就是月宮皇族姬氏也是向來品貌超群,如此四皇子居冠也不足為奇。」
沈蓉之言,倒讓瑰月想起一樁舊事。
彼時,她在河陰外祖家小住,恰逢外祖父致仕歸家。外祖父與外祖母在佛堂外間敘話,因她年幼,並不防她,只遣退了下人,她依舊霸在外祖母膝頭。對啊,是霸佔,外祖家的幾位表兄和表弟很是為此吃味呢。
「老爺春秋尚盛,為何要託病致仕。」外祖母憂心發問。
外祖父愛憐地拉拉瑰月小手說道:「朝里不好待了,陛下日漸剛愎,天下民生凋敝,他卻一心煉丹求仙,我也一把年紀了,在其位不謀政,對不住百姓,這謀政吧,只拍還不得善終呢。故此託詞老病致仕也好呢。」
外祖母:「自是如此,就是感覺太急了些,有些突然。」
外祖父起身開門,左右查看,復進屋關門。
「唉,我是躲禍啊,那日我替陛下擬寫春賞詔書,因年下賞賜官員繁多,用時就久了些,陛下最近精神頭越發不濟,反倒伏在御案睡去了。」老人家回憶當時情形,摸摸心口尤有餘悸「淑妃娘娘破門而入,容色盛怒,言說要殺了四皇子。」
外祖母頗為詫異,忙問:「四皇子不是淑妃娘娘之子,為何娘娘要出此惡言。」
外祖父頓了頓:「莫說是你,就是很多人都不知曉的,四皇子實非淑妃所出,傳言是宮女偶然承寵誕下,陛下把他記於淑妃名下,與三皇子一起教養。淑妃怒闖御書房是因四皇子打了三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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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母皺眉道:「那淑妃也霸道了些,小孩子打打鬧鬧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也能怒闖御書房?」
外祖父見外祖母抓不住重點,有些急了:「可我聽到了啊,淑妃說那個悖倫逆子她不養了,讓陛下另尋高人撫養。"
外祖父有點怒了:「你沒有聽到啊,悖倫逆子!」
外祖母這才不痛不癢地說:「陛下與親妹青城公主亂倫,其實天下都知的,不想被煌煌衛聽到扣上妄議皇族的罪名才不說的,還真當我不知道。這四皇子哪裡是宮女生的,分明的確是悖倫之子。」
外祖父有些語無倫次:「你……你竟然知道?天下人都知道?」
「可不是,這樣驚天八卦誰不知道?也就老爺還懵懂不知,青城公主艷色無雙,關於她的蜚聞在民間傳得可快了,說她在母家時與皇兄私通,又貪圖南陵蕭家六郎人中俊彥,硬是逼死了蕭六郎的髮妻,然後下嫁蕭六郎。這事兒雖然隱晦,不瞞老爺,就是我老婆子都知道了,可見得傳得多厲害了。大家說四皇子就是公主與陛下的私生子。」
時隔多年,瑰月還記得當時外祖父那如雞蛋卡了喉嚨般不上不下的滑稽表情,不禁噗嗤一笑。沈蓉怪異地瞧了她:「你又因何發笑?」
公主與陛下的隱私,皇子的身世當真不好講與蓉姐姐聽,只好岔開話題問道:「姐姐今日是從東府過來的?何事?」
沈蓉方才想起差點忘了正事:「我母親差我來邀請各位表兄弟並表姐妹後日一起看龍舟比賽呢。尤其是你,萬請賞光,可不許推脫在家躲懶。」
「去呢,去呢,我不去,外一蓉姐姐和琅哥哥要遞個小紙條什麼的,有誰能勝此重任呢。」
「死丫頭,看我不撕爛你的嘴。」沈蓉佯惱,滿屋追著瑰月要打。
綉樓里,少女嬉戲打鬧的聲音悅耳動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