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0章 桃源鎮又一位朗中(下)
作為常年釀酒的桃源鎮來說。
依照鎮子上已有的傳統,鎮子上一年會召開兩次品酒大會。一次是釀造酒秋季階段。
這個時候,鎮子上的酒戶們會拿出往年所釀造出的春秋醉,擺上一場宴席。
這樣做的目的,除了慶賀之外,也有一層寓意。便是今年釀造出的酒,可以比去年更好。
喝光了去年的酒,新酒勝往年,也帶走去年的諸多不順。
另外一次品酒大會,算是出酒之後。
那時家家戶戶會再次拿出酒!
彼時,那時的場面會比第一次要大上許多,大擺宴席,全鎮的人一起慶祝。
那時便是真正的歡樂時刻。
不過當下,這算是預熱的第一次品酒大會,實際也熱鬧的很。
李月白守著藥鋪,卻是看到外面街道上,各家的酒戶掛上開業的紅幡,擺上酒罈吆喝著,供人來品酒。
好不熱鬧。
「李姑娘,今日還守著鋪子嗎?」
李月白正看著外面街道出神。
這時候,卻是有人走了進來。來者卻是張晨。
李月白來桃源鎮半月有餘。可實際上,能見到這位老爺子的次數卻是屈指可數。
按理說,他現在還是這鋪子的主人,不說每天過來一次。至少隔個兩三天過來店鋪看上一眼也是正常的。
可實際上……
李月白除了在第一次租店鋪時看到過他,便是三天前他街道上匆匆走過。
其他時候這老爺子便都待在酒窖里。
李月白微笑點頭向著張晨示意。
後者又道:「瞧我這記性。實際姑娘你也才來這裡半月。正趕上品酒大會,今日倒是可以免費喝酒,就說不喝酒。出去走走看看,圖個熱鬧也好。我們這鎮子對於其他節日是不怎麼重視的。也就一年熱鬧這麼兩次……」
李月白注意到。
前兩次她見這老人,這老人都只是穿著簡單的短衣,似乎那樣穿是更為了方便釀造酒。
這次他卻是穿了一身古樸的灰色長衫。
這衣服色調單薄,袖口處做了收緊處理,倒不像是隨意的日常服飾,有點像是練武的勁裝。不過這麼一身衣服穿在這老爺子身上,倒是並不違和。
又或是對於張晨過去一個曾經的鍊氣士來說,這身衣服就已經算是很正式了。
從中不難看得出來,張晨對於品酒大會是十分重視的。
李月白開口道:「既如此,我便關了店鋪出去看看。」
她嚴格來說,其實也是一個好酒之人。只是過去大多時候,她都扮演著神灼衛總掌司的身份,對於酒只是點到為止。
至於說桃源鎮春秋醉的大名。
他先前在龍轅城內城的時候,自是聽四軒世家的人說起過。
只是要李月白來說,那四軒世家的人倒是小氣的很。只是說春秋醉好喝,卻又不曾拿出來招待客人。
當下,李月白關了店鋪和張晨走上了街道。
張晨對於李月白印象不差,又因為她救治了自己侄孫女,他撫著鬍鬚道:「李姑娘,世人只知我們春秋醉好喝。不知你是否知曉,我們這春秋醉,其實也可以細分種類。」
之所以有細分種類這麼個說法。
是因為先前提到過,春秋醉除了是以本地桃為原料釀造的酒外,它本身的釀造又是以陳年米酒為引釀造而成的酒。
當然,又不單單局限於是米酒。可以是其他果酒,又或是糧食一類的酒,有時甚至是藥酒……
不同的酒為引,釀造出的春秋醉,在口感上自然會有一些差別。
但這反而就成了桃源鎮酒的一大特色。
張晨對於桃源鎮的酒無疑是十分熟悉的,知道各家都是以什麼為引釀造出的酒。
他走在街上,然後走了大約十多步后,停在了一家大漢所在的酒攤面前。
他道:「這是蔡老四。他們家的酒是以鹿茸、蛇膽所泡藥酒陰引釀造出的酒。因此,他家的春秋醉,呈現出的是一種琥珀色。喝起來有一種淡淡的葯香,由於是藥酒為引,他家的酒喝了自是可以強身健體。」
被稱作蔡老四的大漢,對於張晨顯得很恭敬。
顯然由於這位老人在釀造酒的技藝不低……加上過去的身份,自然樂的老人光顧他的酒攤。
尤其是那蔡老四眼見張晨帶著李月白過來,更顯熱情,笑著示意李月白二人品酒。
張晨也不客氣,拿出兩個酒碗,用酒勺從酒桶里盛出酒倒在碗里。
李月白接過一碗,本身是對於春秋醉此酒有著極大期待的。
可是待酒入口后,她品了一口。
這酒……
怎麼說呢?
她又喝了一口,還是沒什麼味。甚至與其說是酒,不如說這就是水。
難道說這好酒也有返璞歸真一說,喝起來越像是水,實際越是好……好個屁!
李月白實在無法說服自己。
這不就是兌了水的酒嗎?
或者說與其說是用水兌了酒,還不如說是用酒兌了水!簡直沒有一點酒味。
而一同變臉色的也有張晨。
他是個真性子,直接開口道:「老四!你莫非是想砸我們春秋醉的招牌?現在還是品酒會的期間,如何以假酒應對?」
蔡老四被連聲質問,一臉無奈道:「張二爺,我爺不想弄虛作假啊!只是……那四軒世家的人要我們交出往年三倍的酒量,我怕到時候酒不夠啊!少不了要用往年的存酒去抵了!可這品酒會也是我們鎮子上一直以來都傳統,我是實在沒辦法才……」
「張二爺莫生氣。我這兒還弄了點小菜,你們嘗嘗?」
說著,他端出來一盤醬鹵牛肉。
張晨聞言,先前生出的氣立時也消了。
他道:「算了。這事不怪你。」
隨後,他象徵性動了一筷子。
李月白跟著動了一筷子。
醬鹵牛肉就是尋常水準,李月白吃著也只道尋常。
二人悻然離開了蔡老四的酒攤。
往後,張晨又帶著李月白去了幾個酒攤。各家的酒嘛……不出意外全是摻雜了水。
張晨一開始還能興緻勃勃的同李月白說明各種春秋醉的細節之處。什麼有的酒喝起來柔和如沐春風,有的酒喝起來醇香……
酒倒是介紹的仔細。
叫李月白一旁聽著越發饞了。可最後喝到嘴裡的無一例外全是水。
不說是讓張晨掃了興緻,也多少有些無奈和尷尬。
無奈的是,各家都同蔡老四一樣,為了完成四軒世家定的酒量指標,不得不留著往年的酒去補上指標。
而品酒大會這樣的傳統是祖上流傳下來的……
哪怕走個形式,也得想辦法辦起來。
尷尬的是張晨嘴上說的滔滔不絕,把各種酒說的如何如何好喝,可到頭來他帶著李月白卻是喝了一肚子水。
他有心想要帶著李月白去他張家自家的酒窖去喝上一口他們家的春秋醉。
可走到自家侄子張武的酒攤面前,他身後李月白開口道:「張老丈,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喝了你們家的酒,萬一給軒世家叫酒的時候差上一些……」
話說到這裡。
這酒自然就是沒有喝成。
就這樣一起到了晚上。
桃源鎮上開了夜市。
各家酒戶的酒攤都聚集到了一起,在攤前擺上酒和各種小吃。
街道上放起了煙火,也有人唱起了大戲……
似乎是越發熱鬧了。
只是一想到各家各戶酒罈里裝著的都是水。這份熱鬧,對於桃源鎮來說卻顯得有些虛假。
被張晨邀請於夜市中酒罈上,看著桌上的一桌子菜,依及面前酒碗里的水……幾次將碗端起,最終又放下。
她笑著搖了搖頭。
這哪兒是什麼品酒大會。分明就是吹水大會。
夜市中央,唱打戲的那幾位倒是賣力。
可周遭的眾人卻並不顯得高興,而是說起了前方戰線上的事。
李月白見到,在她不遠處,白天見到過的那位蔡老四說:「聽說了嗎?四軒世家又敗了!現在戰線又往後退了二十里!」
「呵呵……這四軒世家招來的鍊氣士都是吃乾飯的嗎?」
「吃不吃乾飯,關我們何事?那外邊的鍊氣士們打過來說不定還是好事呢!我們呢,受四軒世家的人欺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要我說,敗的好!」
「噓!小點聲!萬一這事兒傳到四軒世家人的眼中。」
「好說!好說!那說點別的。」
人們熙熙攘攘,都在議論前方戰線的事。
李月白身邊張晨聽在耳中,卻是無奈嘆氣:「往年各家都是品酒……今年這品酒會嘛!算了,我還是去酒窖了!」
他說著起身便要走。
有人見此,卻是要挽留張晨。
「張二爺,您是我們鎮子上最有威望的,您不說兩聲嗎?」
有人開口。
依照往年的傳統,這位張二爺會對品過的酒一一評價,最後總結一番。
當然,他會順帶講一些過去還是鍊氣士時的奇聞異事。
對於眾人來說,比起唱大戲,眾人也樂的聽這位張二爺說他年輕時的事情。
張晨看看眾人,又端起身後酒碗中的水無奈笑道:「說什麼呢……各家各戶今年都是水。難道是品誰家的水兌的酒多嗎?」
他沒有責怪眾人的意思。
只是心裡卻是窩著一肚子火無處可發。
說罷,他便離開去了酒窖。
眾人眼見張晨離開,卻是也沒了心思在待在夜市,陸陸續續離開。
夜市上很快變得蕭條。
這份熱鬧便跟著消散。
李月白便也只好回了藥鋪。
……
九月末,釀造酒過了發酵的階段,進入過濾階段。
鎮子上眾人便忙碌了起來。
唯一算得上優哉的便是李月白了。
只是這一天,鎮子上卻是來了一夥不速之客。為首的是位龍轅城附屬四軒世家之一柳家出身的子弟,丁鐵修為,身邊跟著十多位人。其中有的是普通人,有的則是戊木修為。
這名父屬家子弟騎馬而來,一來到鎮子上便是打斷了鎮子上眾人的忙碌,將眾人聚集起來說是有要事要宣布。
起初眾人以為是這幫子人過來,是催著要酒來了。
此刻,眾人看著前方那騎在馬身上的附屬家子弟,內心有些忐忑。
「諸位。我叫馬習!此次前來不是來要酒的。」附屬家子弟開口說道。
眾人聞言鬆了一口氣。
李月白身邊張武開口道:「這個節骨眼上,這些傢伙過來……不見得有好事啊。」
緊接著,馬習道:「諸位,前方戰事吃緊!我等身為青州子弟,自義不容辭當出一份力!有四軒世家徵令在此,各家各戶明日之前,需得各出一名男丁隨我去前方征戰!」
說著,他拿出手中的徵召令打了開來。
「什麼?」
這言語一出,在場炸開了鍋!
「大人!我等釀造酒正是到了過濾階段,正是出力的時候!各家各戶男丁走了,如何還能按照原先的期限,把酒的量交夠?」
有人開口問道。
那馬習思索片刻卻是冷笑道:「那我不管!你們收了四軒世家的錢,酒是一定要交夠的!明天早上,人一定也是要給我交出來的!不然,休怪我翻面不認人!」
「憑什麼?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嗎?」
有人忿忿不平。
那馬習又道:「你們這些刁民,四軒世家如今要考慮的事情可多的很!只是要你們釀造酒和交幾個人,你們還有意見了?」
「還有!小爺我今天要在這裡住一晚!好吃好喝端上來!對了,春秋醉給我拿上二十壇!要好的!伺候的好,說不定我遲上幾天才會帶人走!快去準備。」
「那幾位爺……這酒我們要是交不出來呢?」
這時候,人群中李月白身邊的張晨卻是走了出來。
前方戰事吃緊,憑什麼緊的地方就要算到他們頭上?
再者,真叫馬習這夥人在這裡住上幾日,少不了要全鎮的人圍著他們去伺候。更加沒有時間去釀酒了。
四軒世家的人固然可惡。
可到底這些傢伙還又算講些道理。
但偏偏四軒世家手底下這些個附屬家族中的傢伙做起惡來,卻是比那些四軒世家還要可惡!
「呵呵!交不出,你便死!事後問起來,就說你這老東西是姦細!被我就地正法!」
「那老頭子便只能請你去死了。」
張晨說著,卻是身形一閃,只一刀就砍下了馬習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