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2章 歲月回溯

桃源鎮夜市上。

各家的酒戶推出自家釀的酒，家家戶戶之間互相走動著，品嘗著各家的酒。

也有人家一邊吆喝自家的酒，一邊做了吃食端出來。夜市中央，有人唱起了大戲。

見檯子中央，那戲人耍的卻是一手變臉的好本事，不時還從嘴中吐出一口青色火焰。

不知是怎麼做到的。

但這著實是賞心悅目。

孩子們戴著花臉面具，提著酒具形狀的花燈追逐嬉戲。也有上了年紀的老人，唱起了釀酒出酒時的古調。

一位都是那麼熱鬧。

一切都是那麼的具有人間煙火氣。

已然品過鎮上諸多酒戶家酒李月白，看著這一幕心有所感，她混雜在人群當中，隨手一招，一卷白紙憑空展開，一支筆跟著出現在她手中。

再隨著她執筆筆尖碰在紙上，周圍的一切都靜了下來。

或者說，屬於桃源鎮眾人的喧囂和熱鬧還在繼續。但李月白卻已然於此時，不屬於這個世界。

她的筆迅速動了下來。

很快，桃源鎮上熱鬧的這一幕被記錄了下來。

但李月白的筆並沒有停下，她繼續畫著。隨著畫成。

她又重新回到了這個世界。

但畫上的景物靜止，整個桃源鎮上的景緻便也跟著靜止了下來。彷彿這一刻，整個桃源鎮的時間都靜止了下來。

李月白提筆，筆尖點在了畫上畫著的蔡老四身上。

有歲月的氣息，在李月白筆尖流轉……

透過這股歲月氣息。

李月白看到了蔡老四的一生。

蔡老四。

於桃源鎮上東邊蔡姓人家排行老四，幼時的他並不對自家釀酒上心，反而嚮往鎮子外的生活，想要去做生意。

只是他到底只是個實心漢子，做生意做什麼賠什麼。

後來便老老實實回到了鎮子上，娶妻生子釀起了酒。

而蔡老四過往四十多年的過往，就像是記錄在一本書中，李月白要看哪個階段，便會自動翻到哪一頁。

當然，李月白要是要從蔡老四這本書中用手中筆劃去幾頁……甚至是整個劃掉也是能輕易做到。

至少……

這一刻的李月白能做到。

而抹除掉蔡老四，就像是劃掉畫中一個人物，並不會對現實產生什麼影響。

甚至他的消失，連帶著和他相關人的記憶都會被抹除。

這就好比，李月白心念一動，他就會在人間蒸發。

李月白手中的筆繼續又動，每點到畫中一個人的身上，有關他的記憶和過去人生過往便都會知曉。

當然，李月白要想在畫中動上幾筆，為這些人物添加一些虛假的記憶也不是不可以。

這種手段，有點類似於棲神道迷惘人的手段……

但實際而言，和棲神道迷惑人的手段還是大有區別的。

棲神道迷惘人植入虛假的記憶，這前提是建立在一個人被成功迷惘，相信那段記憶是真的。相反，要是這個人對這段記憶產生質疑，並且覺得記憶是虛假的。那這段記憶就會消除。

而李月白以歲月氣息植入進去的記憶，那就是生生烙印在了一個人的靈魂之中。

並且與之對應的，這人記憶中的一些事物，現實中也會跟著發生改變。

記憶是假的……

但被李月白以歲月氣息畫到屬於那個人的人生之畫中，那便就是真的！

「這便是歲月的力量？是我要尋的那真嗎？」

李月白感受著身上的氣息。

已然活了許多年的她，對於歲月的流逝自然有著深刻體會。悟出歲月作為「真」，似乎是預料之中。

且只要李月白想，這一刻她便能尋真。

以後她借著這股歲月力量，與人對敵時，完全可以將對方拉到自己的歲月畫之中，而後隨意改變對方的記憶或是改變他的修為，甚至是直接霸道抹殺！

可……

李月白總覺得還是缺些什麼。

她心念一動，她身前那幅畫又有了變化。

畫上的鎮子繁華漸退，畫上所畫的內容也回到了幾個時辰之前。

歲月力量流轉之下……

畫上的內容再變，像是播放倒帶影像，桃源鎮往前數百年的光景開始出現並且回退。

回退到三百年前。

那時鎮子還只是一處村落，村中的人最初還是以農耕為生，直到後來有人注意到村中的桃樹，開始嘗試釀造酒。

回退到五百年前。

那時桃源鎮最初的起點，昔年幾戶人家初在這裡落戶，種下了此地的第一顆桃樹。

畫停頓到這裡。

這時，只要李月白提筆將畫中那幾戶人家和那棵桃樹抹去。

那麼屬於桃源鎮的歷史將徹底被抹除。相應的，現實中的桃源鎮將憑空消失。

也無人會記得有關桃源鎮的一些。

李月白將畫收起，心念一動……

又一卷白紙憑空展開，畫中出現了一名人物——卻是先前那三神閣的挂名老祖苦剎頭陀。

李月白想試試，用歲月氣息回溯的力量，翻看苦剎頭陀的記憶，能不能看到有關井下人的一些具體事情，以及他們於天井下世界有何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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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筆尖點在苦剎頭陀身上。

而遠在幽州的苦剎頭陀本尊卻是心有所感一樣，直覺渾身有些不自在。

怎麼說他也是修到了尋真級別的人物。

可他心頭卻是沒來由生出一種被窺視的感覺。他放出神念四下張望，可什麼又都看不到。

而另外一頭，李月白則是通過歲月回溯的力量，隨意翻看著苦剎頭陀過往的記憶。

對於一個邪派鍊氣士，對於曾經他欺師滅祖，又是如何和同門兩個師兄聯合出賣其他同門苟活的記憶，以及他又是和自己一些個釹弟子私下如何……

李月白是沒什麼興緻去看的。

她在他的記憶中，快速翻看著有關井下人的記憶。

在苦剎頭陀記憶當中，他第一次接觸井下人是在家一百多年前。

只是可惜，在他的記憶里井下人之間聯繫都是相當隱秘，只是單方面由他的上級主動聯繫他。

且那人每次都是隱沒在一片黑霧之中，看不清真容。

但苦剎頭陀私下猜測過，這人可能是雲州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並且李月白從苦剎頭陀記憶中得知，天井下那個世界有著一個正式的稱呼——蒼夷界。

此外就是苦剎頭陀單方面接到命令，同兩個師兄一起挂名三神閣的老祖，一點點去喰噬幽州其他宗門。

「只是這些信息嗎？」

李月白搖了搖頭。

顯然，只得到這些信息，她是有些不滿意的。

她思索片刻。

空中卻是又一卷白紙展開。

畫上很快出現了一個渾身被黑霧籠罩的人。

李月白喃喃開口：「那便來看看你到底是誰……」

她說著，手中筆點在了這人身上。

畫上的黑霧開始一點點的消散，黑霧之下這人的面龐也逐漸可以看清。

但在李月白就要看清他面容的時候。畫上的黑霧重新聚攏了起來。

並且畫中那人像似活了過來一樣，黑霧之中一雙紫色的眼睛向著李月白看了過來。

「不讓我看嗎？那我便要看！」李月白再次提筆，筆尖歲月氣息流轉。

只要能看清此人容貌，那麼通過歲月回溯之法，自是可以查看此人一生的過往記憶。

不過也很顯然。

比起能被李月白隨意翻看記憶、掌握生死的苦剎頭陀，這黑霧籠罩之人修為要高深許多。疑似是化真鍊氣士！

對方強行阻隔了李月白的查看。

表現出現，便是這畫開始自燃了起來。

且之後，李月白提筆要再畫此人，便會無形之中受到諸多阻力，無法將此人畫出。

當然，李月白憑空和那位黑霧籠罩之人博弈。

那遠在幽州的苦剎頭陀卻是沒來由一陣心悸。一種荒唐的想法從他心中生出——他會在今天死亡。

而青州桃源鎮這裡。

當李月白又一次要嘗試畫出那黑衣籠罩之人時，幽州的苦剎頭陀卻是渾身血液凝固，當場爆成了血霧。

李月白再要畫黑衣籠罩之人時，便已然一筆都畫不出了。

畢竟，她找到那黑衣籠罩之人時以苦剎頭陀為媒介。

現在苦剎頭陀死了，自然就再畫不出那黑衣籠罩之人了。

不過就這麼一番嘗試，李月白便已然感受到了這歲月氣息的霸道之處！

之後她只依照著歲月氣息方向去修真，不說修到全知全能，起碼能通曉這世上的一切過往，也不是不行。

只是……

現階段，李月白卻還是覺得自己這一次修成的「真」不完整。

或者說歲月，也只是她所修「真」的一部分。

可還有什麼沒修到呢？

李月白想不出來。

來這個桃源鎮，實際而言她也就不到三個月時間。

在這三個月間，所看到的也只是尋常的人間尋常事。實在不能給她什麼啟發。

而她能悟出這歲月氣息，完全不如說是憑藉著她過去對時間流逝的感悟。

至於當下……

還能有什麼想悟的？

她說不出來。

而當初她來到桃源鎮卻也不是隨便挑的。而是她隨心而走，有預感會在這裡悟出尋真，便停了下來。

事實而言……

如今三個月時間不到，她確實也悟出了些東西。至於還沒有悟出的東西。

她就交給時間吧。

當下，李月白撤走所有的畫卷。

屬於桃源鎮的時間回來。

一切又恢復先前的熱鬧。

李月白走入人群之中，同眾人一起享受著獨屬於桃源鎮這一刻的熱鬧。

……

十二月，桃源鎮下了今年以來第一場雪。

前方又傳來戰事消息。

不出意外的，四軒世家又敗了。戰線往後再退了百里。按照這個速度，可能下一次不等桃源鎮品酒大會再開。

仗可能就會打到這裡。

所以這個冬天……

有人尋思著往南邊方向走了。

有這想法的、以蔡老四為首至少有十幾戶人。

主要原因是。不久前傳來一則消息。

說是討賊聯盟手下的鍊氣士們攻下了一座城，但聯盟為首的統帥卻不曾去約束這些個鍊氣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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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致這些個鍊氣士如同強盜一般在城裡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乃至於城中一半的人都死在了鍊氣士手裡。

出了這檔子事之後。

聯盟上的尋真老祖們自是面子掛不住了。

畢竟……他們是正義之師！

做出這樣的事要幽州百姓，和天下人如何看他們？

於是，那位統帥事後不久就被處死，尋真老祖們也是極力要把這事壓下來。

可消息到底還是泄露了出來。雖未傳出幽州之外，但也讓幽州百姓知道了。

到了這裡……

尋真老祖們索性破罐子破摔，再也不約束手下弟子們，任他們肆意屠城。

反正現在幽州都被他們封閉，消息傳不出去。

而尋真老祖們這麼一做后。

誰知還反倒提高了這些鍊氣士們的積極性……激發了外州那些鍊氣士們骨子裡的暴戾和慾念！

但到底苦的都是幽州的普通百姓。

不過好在……

這個時候，四軒世家的大人物們腦袋算是迴轉過來了。既然派出鍊氣士前去保護前線上的百姓。

雖然也就是做做樣子。

可好歹算是挽回了一點人心。

但也使得大量的百姓就此開始南下逃亡。

就比如不久之前。

桃源鎮上就來了幾批南下而來的百姓。

只是這些人中魚龍混雜，有的可能是真逃難。有的呢，就是渾水摸魚做些偷雞摸狗勾當的。

比如不久前，蔡老四好心接近了幾個外地來的漢子，也打算留他們來年跟著自己一塊兒釀酒，也有個生計。

可誰曾想，這幾個漢子卻是半夜卻是偷摸跑進了他家酒窖，打算抱幾壇春秋醉，跑到下一個地方去賣。

畢竟……

現在這個時候，春秋醉這酒已是有市無價。

可不知是偷酒的過程中，這幾個漢子是饞了還是怎麼的。竟然抱起酒就喝了起來，結果最後醉倒在了酒窖里。

這醉倒了不說……

還把酒窖里半數酒都給打壞了！

氣度蔡老四事後，大罵這些漢子是又蠢又壞！

但也是被這事這麼一激，蔡老四是準備南下了。

不然還不等著仗打過來，他就先被人搶光了。

不過去南方又算是出路嗎？

龍轅城百姓生活的如何，李月白也是看在眼裡的。

無非現在是四軒世家幹了些人事，對比討賊聯盟一眾鍊氣士好上一些。

這……還真是一個爛中不好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