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5章 歲月夢卷

夢醒便為尋真。

只是……

李月白喝了一口張晨倒上的酒，緩緩開口道：「三十年時間，這算是你為你自己編織的一場夢。尋醒之時，也是尋真之時。可如今，你尋到真了嗎？」

這簡單的一問。

卻讓張晨心中的淡然不復存在。

這一問，也讓他思考了起來。

若他尋到真，此刻又何必還要待在桃源鎮還不走？

若他真尋到了真！此刻又為何還是普通人，周身半點修為氣息沒有。

他回想自己的種種記憶，想要從中回憶，自己是不是遺漏了什麼。

直到確定，自己所有的記憶都已經尋回。

而一旁坐在桌子另外一端的李月白似乎已然看透了這一切。

她看著沉默不語的張晨，緩緩開口道：「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或許……三十年前你已然尋到了真，只是那時你尋到的真只有一半。如今，你尋回了另外一半真，只是……」

李月白的話說到這裡沒有再言。

而他對面的張晨，聽聞她這麼一言。

似是又想起了什麼一樣，苦笑道：「只是……三十年前，我就已經死了？」

塵封的又一部分記憶開始在他的腦海中浮現。

三十年前。

他是報了仇，殺了柳家那位大能來到了桃源鎮。

只是那時的他同樣也被重傷，命不久矣。可世上的事，有時候便是那麼造化弄人。

收他為徒的那位鍊氣大能說過，他的修為天賦極高，悟性也極佳，說不得哪天就會一朝頓悟。

可偏偏過去諸多時候，他那點悟性都沒有發揮過作用。

只是在如今彌留之際，他心有所悟，修出了尋真氣息。或許是心中不甘，想及了曾經桃源鎮被滅，他卻無能為力。

只是他所修出的這份真極為特殊，名為——夢。

一夢化真，諸多記憶逸散出去，形成了後來的桃源鎮。而真的氣息卻是化成了張晨。

只是……

真化為張晨。

張章卻不自知。如此過去了三十年。

如今真正回想起一切。他的真也算真正圓滿。只是，真正的張晨過去到底是死了。

即便如今尋真圓滿。

卻也如無根之水，不停逸散，終究會消散在天地之間。

如此說來，這所謂的真，不如說是張晨的執念。過於執著，那這一夢就會永遠不醒，尋真永遠不會圓滿。

只是這種狀態下的桃源鎮，處於一種虛虛實實的狀態，誰能說上此地以後不會養出什麼邪祟出來？

如今張晨尋真圓滿，便算是執念散了。

而且三十年了。

對於張晨來說，他心中對於曾經妻女的愧疚，以及對桃源鎮諸多百姓的愧疚……

也該跟著他一起走散了。

畢竟，再怎麼愧疚，已有的事情已然發生，什麼都改變不了。

無非是繼續沉迷夢中，長睡不醒。

而且這三十年時間裡，他建立了另外一個桃源鎮……

他雖假，張武兩口子和他們女兒為假。

可其他人卻為真。

他們習得了桃源鎮那些釀酒的手藝，這些技藝又會一代一代傳承下去。

且在他們後代的描述中，只要提及釀酒，就繞不開桃源鎮。

傳承不絕，那麼桃源鎮實際也會一直存在下去。

這麼一想……

這過去三十年的夢，的確又算是劃上了一個圓滿句號。

如今被李月白點醒，卻是恰到好處。

張晨想到這裡，一掃先前的心中的不悅，他起身對著李月白拱手一拜道：「感謝道友今日點醒我。人之一世亦夢亦幻，不知是蝶夢莊周，還是莊周夢蝶。今日……我才方知我是我！」

他的身影逐漸變得虛幻。

隨著他身體的變化，桃源鎮也徹底露出了它原來的樣貌。

李月白面前的房屋開倒塌，遠處幾座房屋也似是受到歲月的洗禮，變成一片廢墟。

目之所見，眼前也只有一片荒涼的廢墟。

廢墟間隙，野草長到半人多高，其中有著森森白骨。

「道友既也來尋真……我這幾十年感悟，便送於道友了！」

張晨的身影已然消散的厲害。

說著的同時，他對著李月白眉心一指。

諸多記憶湧入到了李月白的腦海里。

記憶里有關張晨所悟出真的氣息，和本身李月白所悟到的歲月氣息結合后，李月白又有所悟。

在張晨的記憶里，李月白更好理解到了張晨的真。

張晨尋到的真，的確極為特殊。

可以這麼說。

張晨的真，可以讓一個人在陷入睡眠之後開始做夢。

單單要是這樣，張晨的真還沒什麼特殊的。

關鍵是陷入睡眠的那個人會從這個世界消失。可現實中則又會出現另外一個他。

而這個他……

由夢所造，本身卻不自知。而夢醒，這個由夢所造之人便會消失。

而夢本身又可以是無限大的。

所以，夢的用法又不止之幻化出另外一個本身。

你可以將自身藏在夢裡，讓世人找不到。你你也可以將任何一個人藏在夢裡。你更可以將敵方的攻擊藏在夢裡。

你甚至還可以利用夢，將不存在的事物帶到這個世界！

哪怕你是從夢中造一個世界，覆蓋原來的世界！

這……

便是夢的力量！

但一切的前提是，你的修為可以支撐你做起這種驚世駭俗……可以覆蓋一整個世界的夢！

拿到張晨身上來說。

他的修為，便只夠支撐他做一個三十年桃源鎮的夢。

且做這個夢時，他三十年前就已經死了。

李月白體悟著由夢而成的真，心中不禁連連感嘆。

她不得不承認，這張晨的確是有著驚世之才！

若他不死，以著悟出的「夢」作為跨入尋真。戰力不說有多麼直觀的提升，但是隨意殺死同階的人肯定不是什麼難事！

再者……

就算是遇到了化真鍊氣士，也不容易被殺死。

大不了就藏到自己夢裡。

只是這力量雖然強大特殊。

也有弊端。

那便是藏入夢中，你卻未必能從夢中再醒過來。

且經常使用這種力量，時間越長，你可能越分不清現實夢境。最後要不得就是把自己藏到夢裡，永遠都醒不過來。

而體悟著張晨的真。

李月白自己的真，也在此一刻真正圓滿。

她心念一動，身後則是憑空浮現出一卷畫卷鋪展開來。

畫卷上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畫。但仔細一看，其中錦繡山河，亭台樓閣又是應有盡有。沒有。

畫卷上有著歲月氣息流轉。

但一眨眼功夫，畫卷上時空流轉，一個世界的興衰眨眼功夫便能看完。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又如夢如幻。

可再一看，白紙只是白紙，什麼都沒有。

而同時，李月白的修為正式跨入到了尋真。

她身後這卷畫卷其實就是她所修出真氣息的體現，李月白為它起名為——歲月夢卷。

畫卷可以是一個世界。

其中歲流轉，進入其中外面過上一息時間，裡面卻已可能過去數萬年。

畫卷也可以是一面鏡子，映照世間一切，虛虛實實都可隨意復刻出來。

畫卷更可以隨便編造一場夢，然後將之藏匿其中，讓人永遠都找不到。

也隨著李月白悟道修為突破尋真，她身上的衣服也由青衣換成了白衣。

而後她看著遠處的戰線緩緩開口道：「什麼討賊之戰，還是什麼守城之戰……苦的不過都是百姓！這場鬧劇是該結束了。」

下一刻，她輕輕一步跨出，身形變得虛幻。

同一息時間，她身影則是處立在幾十裡外的戰線上。

看似她這一步是用了瞬移手段。可實際上她動用的便是自己尋真的力量。

看似和瞬移手段沒差別，實際手段相當高明。

可以說她是先將自己藏在夢裡隔離出世界之外。

如此一來，夢外那個世界的時間對她而言便是靜止的。而她在夢外的幾十里之外造出一個躍遷點再出現。

由此達到瞬移的效果。

可實際卻是要比瞬移厲害許多。

這樣利用夢越遷，理論上時間對於李月白就是無意義的。因為她只需利用夢和歲月氣息結合的力量，時間對於她來說就是靜止的。

可這到底只是理論上。

實際而言，這樣的手段對於修為的消耗是不小的。

就這麼躍遷了幾十里，但月白卻消耗了正常躍遷千里多的修為。

也就是說……

這種手段。

李月白目前能動用的次數有限。

可即便是這樣，李月白不用禁制手段，只憑藉歲月夢卷的力量，已然能和一位化真鍊氣士周旋，甚至將其殺死！

此刻……

李月白來到戰線上。

目之所見大地滿目瘡痍。

或者說鍊氣士之間的戰爭，所過之處寸草不生，實在是太正常了。

李月白下方，就見戰線上，四軒世家這邊，一名玉司鍊氣士帶著一眾鍊氣士組成人牆抵禦著討賊聯盟其他鍊氣士的攻擊。

或者說。

是這玉司鍊氣士為首，連帶著數十名甲金鍊氣士，百多名已銀鍊氣士，和數以萬計的其他修為的鍊氣士組成了一道防禦陣法。

可在李月白看來，這樣的陣法又是沒有什麼意義的。

因為就她所看到的，純粹就是四軒世家這邊的鍊氣士們純純在挨打！

咚！

遠方，有討賊聯盟的鍊氣士扔來一道紫雷轟擊在人牆上。

立時，將人牆給衝散了一角。

眼看著人牆出了一道縫隙……

討賊聯盟這邊諸多鍊氣士道：

「諸位，往那裡打！這群傢伙還真是頑強啊！拖了我們一個月多月啊！」

「是啊！明明都不是四軒世家主家的人！倒是還拚命的很！」

「當真可笑啊！諸位！多賣賣力量，打破他們防禦……之後他們的女人和土地，還有他們四軒世家的鍊氣之法便都是我們的了！哈哈哈！」

聽著這些言語。

討賊聯盟那邊，諸多鍊氣士更顯興奮了。

開始瘋狂向著人牆裂開的縫隙那裡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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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那道縫隙越來越大，死在縫隙上的人越來越多。

卻聽著四軒世家這邊那玉司鍊氣士高聲喊道：「諸位！堅持住……我們身後就是青州的諸多百姓，我們的妻兒也在後方！我們若死了！他們怎麼辦？」

嚴格來說，他們這些人都不是四軒世家的人。

或者說是四軒世家外家的人。

更多人甚至此前都是隱匿在青州各處的鍊氣士，不過問世間的一切。

可這場戰爭的發生……

卻註定他們這些人無法置身事外。固然他們看不慣本地四軒世家的做法，可到底他們是青州人。

他們生於這片土地，長於這片土地，諸多道統，還有子孫都在這片土地上。

若是只想著四軒世家出力。

那有句話說的好，覆巢之下無完卵！即便四軒世家風評再差……

可一碼歸一碼。

他們也得為守護青州出一份力。

可也在此處。

他們守了足足有一個多月了！

一個多月的時間。

他們死守在這裡，戰線雖一退再退，可到底愣是守護著附近的百姓都退散到了南方，沒造成任何的傷亡。

而四軒世家也承諾他們。

會在後續派來支援。

可……

他們已然死了一半的人，戰到現在已然沒有力量去發起攻擊，只能被動防禦，卻也沒有看到四軒世家的支援！

看起來四軒世家又食言了！

這真是很像他們的作風。

為首的玉司鍊氣士賈峪心中想到。

可到底他還是壓著不悅嘴上喊出了話語，去穩住軍心。好在，他的話語起了一些作用。

很快，有人強打精神，走向那處縫隙補了上去。

也就在此時，卻見後方有個身著華袍的綠衣男子，手中拿著一紙傳令走了過來。

這人出身四軒世家的柳家，聽著他隔空在後方喊道：「賈銅陵！我們家主說了，讓你等再撐一日，便可派來援軍……」

「還要一日？呵呵！真是可笑！我記得半個月前，你們來傳話就是這麼說的！可一日又一日！都到現在了！你們還是在說這話？」

賈峪有些心灰意冷。

而那人卻冷哼一聲又道：「閉嘴！你們只管守城！後方大人物們考慮的事情可比你們守城要複雜多了！」

戰在現在……

大家都已是精疲力盡，接近休克。只是都在憑藉著一口氣撐著。

可四軒世家是什麼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