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到底是誰想打仗
他的睫毛輕顫,「你的想法我明白,那樣的話都是性情中人的肺腑之言,聽了也沒什麼。」他的聲音平靜而溫柔,彷彿一灣清泉,流淌過嚴孤山那顆愧疚的心。他抬頭看著嚴孤山,眼神堅定而明亮:「那件事,我也該向你道歉。」
鄭長憶凝望著嚴孤山的傷處,滿心的疼痛與愧疚如潮水般翻湧。他輕聲開口,聲音中帶著絲絲顫抖:「我那日在鄭府跟你發火,實在是我的錯。一直以來,我養尊處優,活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根本未曾真正見識過民生疾苦,更不知戰場和受災之地的百姓過著怎樣的日子。直到那日親眼所見,我才深刻地明白,你說得對。人在餓到極致、性命垂危之時,哪裡還顧得上理智。」
我們抵達之時,尚且遭遇百姓哄搶物資。馮校尉告訴我們,你們將荊蠻趕走後,前腳剛離開,城中原本有一戶大族心懷善念,開啟自家糧倉放糧,可誰能想到,滿城百姓如潮水般湧進,竟將那府里洗劫一空,還踩死了好幾個人。那場景,簡直如同人間地獄。」
「那些百姓們,他們原本也都是善良淳樸之人啊,若不是被飢餓與絕望逼到了絕境,又怎會做出如此瘋狂之事。我去施粥時看著他們,有的百姓瘦骨嶙峋,彷彿一陣風就能將他們吹倒;有的百姓帶著年幼的孩子,孩子餓得哇哇大哭。他們只為了能搶到一口糧食,哪怕只是一點點,也能讓他們多一絲活下去的希望。他們或許已經好多天沒有吃過一頓飽飯了,不知道明天會怎樣,不知道下一頓飯在哪裡,只能在這無盡的苦難中掙扎求生。」
鄭長憶的睫毛劇烈顫抖著,彷彿承載著無盡的哀傷。他的雙眸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繼續說道:「這幾日,我一直在思考,是不是支援的軍隊早來幾日,百姓就不用遭受這般苦楚。可轉而又想,這一切歸根究底還是戰爭,那永遠也打不完的仗。百姓們懵懵懂懂,根本不知道為何而打仗,他們只看到自己的家宅在炮火中化為灰燼,只能無奈地挨餓受凍。而將士們呢,他們同樣迷茫,不知道戰爭的意義何在,卻只能聽從軍令,奔赴戰場,拋頭顱、灑熱血。他們或許也有家人在等待,或許也渴望著安寧的生活,可在戰爭的巨輪下,他們別無選擇。」
鄭長憶重生活了三次,卻都不真正清楚這場戰爭發動的真實原因,皇帝又怎會將如此重要的事情告知於他。
他和那些百姓、士兵一樣,對這場戰爭的緣由一無所知,只能被動地被調遣。他就如同棋盤上的一枚棋子,被無形的手推動著,身不由己地在這混亂的局勢中前行。
他有時在想,東海、南疆這些關外地方外的部族根本沒有道理來玉石俱損般不要命地攻打大齊。他們難道不知道戰爭的殘酷嗎?難道不知道這樣的衝突會給雙方帶來多大的損失嗎?
他苦苦思索,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他甚至有一瞬間猜測,這些戰役根本不是皇帝所說的外族突然進攻,其中或許早有牽扯的矛盾驟然爆發。可這矛盾究竟是什麼呢?他無從得知。
鄭長憶想想都覺得冒冷汗,這樣的猜測太過驚人,也太過危險。他不敢跟嚴孤山說,害怕擾亂軍心。在這戰爭的關鍵時刻,軍心穩定至關重要。他不能因為自己的猜測而讓將士們陷入恐慌和混亂。
鄭長憶看著嚴孤山,雙眸中滿是複雜的情愫,千言萬語堵在喉間,最終只化作一句哽咽之語:「何時方休啊……」
嚴孤山心疼地將他擁在懷裡,輕輕拍打他的後背,「快了,就快了,這場戰役我們準備速戰速決。」
隨後,嚴孤山起身把鄭長憶拉起來,拉到主座對面。他細心地給鄭長憶搬來腳凳,二人面對面坐下。嚴孤山開始講述作戰計劃。
「如今,我們大齊軍隊中軍官都有水面作戰經驗,但士兵有七成沒有水戰經驗,而且是從京城調來的。這確實是我們面臨的一個難題。南方濕寒,許多士兵生瘡,這也影響了他們的戰鬥力。不過,我們可以利用軍官的經驗,對士兵進行緊急訓練,讓他們儘快熟悉水戰的要領。同時,我們要做好後勤保障,確保士兵們的傷病得到及時治療。」
「而荊蠻軍隊,他們總人數如今比大齊要少一半。因為接連幾個月打仗,加上幾日前的猛攻,他們的軍隊物資跟不上。但他們常年生活在島上,且戰術詭異。我們必須時刻保持警惕,不能掉以輕心。他們熟悉水戰環境,可能會利用地形和天氣等因素對我們進行突襲。我們要加強偵查,提前掌握他們的動向,制定相應的對策。」
「我們可以採取分兵合擊的策略。一部分軍隊正面佯攻,吸引荊蠻軍隊的注意力。另一部分軍隊則從側翼包抄,尋找他們的薄弱環節進行攻擊。同時,我們要利用我們的優勢兵力,對他們進行圍殲。在作戰過程中,我們要充分發揮我們的武器裝備優勢,如弓弩、投石車等,對荊蠻軍隊進行遠程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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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長憶認真地聽著,目光緊緊地追隨著嚴孤山在沙盤上的布局。他的聲音沉穩有力,彷彿帶著一種能夠安定人心的力量。
聽嚴孤山講完后,鄭長憶輕聲問道:「怎麼把這些都跟我說了?陛下並不要這麼詳細的,他只叫我看著你會不會被策反或者擁兵自重,你這樣……不算泄露軍機密事嗎?」
嚴孤山笑著拉著他的手,那溫暖的觸感讓鄭長憶心中一暖。「這些不算什麼軍機密事,這些大方案的策略是軍隊上下都知曉的,至於具體的戰略自然是不能說的。」
鄭長憶撫摸著他手心的繭,那粗糙的觸感彷彿在訴說著嚴孤山經歷的無數艱難困苦。
他故意抬眼看他,還未開口,嚴孤山就知道他要說什麼,笑道:「不是怕你亂說,是怕你知道的太多想太多,既幫不上忙又勞心勞力。」嚴孤山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寵溺,他了解鄭長憶的性格,知道他一旦知道了這些事情,必然會陷入深深的思考和擔憂之中。
鄭長憶笑了笑,眼中閃爍著明亮的光芒:「我可沒懷疑你對我的信任哦,這是你自己說的。」
鄭長憶想了想,又關切地問起周將軍的傷勢情況。嚴孤山微微皺起眉頭,神色凝重地說道:「周將軍醒了一次,又昏迷了。他五臟六腑都受了極為嚴重的內傷,軍醫說若是能挺過來,以後或許還能自理……」
嚴孤山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沉重與惋惜。鄭長憶聽后,輕輕嘆了口氣。雖然周氏與他們處於對立陣營,但一國大將在戰爭中遭受如此重創,還是不免讓人感慨萬千。
況且太子嚴孤山接的就是周將軍的班,周將軍在南疆駐守多年尚且落得這般境地,鄭長憶很難不為此感到擔憂。他深知戰爭的殘酷無情,每一個生命在戰爭的巨輪下都顯得如此脆弱不堪。
接著,鄭長憶又詢問了一些軍營中的事宜,以便將這些情況寫成密信送回京城。在詢問的過程中,鄭長憶專註地聆聽著嚴孤山的回答,用心地記下每一個重要的細節。問完后,他緩緩起身,準備離開。
然而,他又思索了片刻,回頭說道:「我想著,這軍營中,我若是時常這樣和你獨處恐怕會遭人議論。如今將士們都以你馬首是瞻,若是和我多有私下的來往,會讓他們心中不安。我看不如以後我直接在帳內聽事,涉及軍密的事我會自己出去,你看如何。」
鄭長憶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擔憂與謹慎。他明白自己的身份特殊,在這軍營中必須格外小心行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不想因為自己的存在而影響到嚴孤山在將士們心中的威望,也不想給這場緊張的戰爭帶來任何不穩定的因素。
嚴孤山微微點頭,起身送他。「好,我會去與他們說明。我明日晚就要去前線,也無法通書信,你安心呆在那個合院內,盡量不要出來。營地里血腥氣重,那院子附近安置的是戰場上下來的傷兵,有些受了刺激,他們若是說了什麼胡話你千萬別往心裡去。」
嚴孤山快送到門口了,可心中依舊不放心,像是有說不完的話。他又拉住鄭長憶的手腕,把脈輕聲問道:「長憶,你的身子還好嗎?要不要讓軍醫……」
鄭長憶輕輕搖頭,笑著把嚴孤山的手拿下來。心中有點慶幸太子對醫術也只是懂個皮毛,光是把脈還把不出自己命不久矣。
他笑著輕聲道:「我說了,我沒那麼脆弱的,用不著勞動軍醫。你且全心全意在前線殺敵,不用牽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