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若能早些相遇—楓葉（二十二）

丹楓聽不懂丹葉的話，也難以理解。

或許自己現在仍然是弱者。

「對於強者來說，發脾氣是輕而易舉地事情。」丹葉搖搖頭。

丹楓這麼想只不過是因為過去的思想太過嚴重的束縛了他。

龍尊都沒有資格發脾氣，誰還有資格發脾氣，難不成真的要求龍尊和凡人完全隔開？

「你過去接受的一部分教育是重疊的，這些沒用，而另一部分是錯誤的，這些也沒用，因為統治者永遠沒法和凡人分開，就像星神，星神和凡人隔了那麼那麼遠，在凡人真正面臨災難的時候，除了巡獵嵐以外，你見過哪個星神會站出來維護自己的信徒？」

兩人並肩走在夕陽下，橙黃色的光芒灑在他們身上，丹楓垂著頭不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想要去反駁，但是細細想來，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真正能維護凡人，真正能成為一個領導者，能成為一個統治者的人，一定來自於凡人之中，你們現在看著什麼不朽，什麼巡獵，只是因為你們是信徒，那些星神不是統治者，也不是領導者，祂們在星海巡遊，你們只不過是碰巧碰上了而已，神沒有領導凡人的興趣和心思。」丹葉搖了搖頭，「真正領導凡人的永遠是凡人自己。」

「為什麼這麼說？」丹楓微微皺眉。

「哈……你真是條笨龍。」丹葉揉了揉眉心，「離開凡人就沒法理解凡人，不能理解凡人就不能領導凡人，你連下面那些小龍人的生活都不了解，就更不可能理解他們產生的想法和發出的聲音。」

丹葉頓了頓，輕輕用手背撞撞丹楓的手背，「這就像你之前和那個什麼濤……濤……」

「濤然。」丹楓提示道。

「對，濤然，就像你之前和那個濤然聊天，他認識的就很清楚，龍尊也有凡人心竅，就是這個意思。」丹葉扭頭，「今天你心裡藏著事情，我就稍微原諒你沒找到我這件事吧。」

「……難道我犯錯了嘛？」丹楓嘴角一抽，「今天真的是在想事情。」

他就顧著想自己發脾氣的事情是不是太不成熟了，丹葉就站在他面前他都沒發現，還差點撞到人家身上去。

「退一萬步講，你現在就是個小孩子，小孩子就有發脾氣的權力。」丹葉背著手，「難道你不是小孩子么？」

他還真是，丹楓點點頭。

「這就對了，不想了。」丹葉笑笑，「可惜你錯過了得知秘密的機會。」

丹楓撇嘴。

差點就能知道她到底來自於哪裡了。

「而且這樣也很好啊，會發脾氣才是一個真正鮮活的人，不會發脾氣，對於這些事情麻木不應的人不算是人，不過是木偶。」丹葉轉過身，用纖細的手指點點他的胸膛，「把事情憋在心裡會得病的。」

「怎麼會？」丹楓可從來沒聽說過這種事情。

「難道你沒聽說過抑鬱症？」

「沒聽說過。」

「孤陋寡聞的龍尊啊。」

「……丹鼎司沒有這種病。」

「因為對於長生種來說，抑鬱症和魔陰身是划等號的。」丹葉呲牙笑笑，「狐人生性自由不會得抑鬱症，持明族估計除了你也沒人有機會抑鬱。」

「怎麼會有那種病？」

「哦，你可別小瞧這小東西，這是心病，就像戰後綜合症那些病一樣，是正兒八經的病，要用藥治療的。」

「是嗎……」丹楓撓撓頭，「你知道的還真多。」

「是吧，我比博識尊知道的還多呢。」丹葉點點頭。

「……博識尊是誰？」

「智識星神啊。」

「遍智天君？」

「對啊……你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

「……除了帝弓司命和不朽之祖，還有那兩個禍祖以外，誰會去記其他星神的名字？」

「真的一個都記不住？」

「……要是說起來，也是有一個能記住的。」丹葉戳了戳下巴。

「哪個？」丹葉扭頭。

「就是那個……常樂天君。」丹楓撓撓頭，「我記得祂的名字很奇怪，叫……阿哈。」

「啊哈！」丹葉咧開嘴角，「你記得這個名字。」

「對。」丹楓點點頭，「這個名字挺奇怪……但是還挺符合那個星神的命途的，話說歡愉命途到底是指什麼呢……」

「誰知道呢？或許歡愉星神本尊也不知道。」

「怎麼可能。」

「萬一呢。」丹葉似乎心情很好，蹦蹦跳跳的邁著大步。

丹楓是不理解她這種突如其來的情感變化，也做不出什麼評價。

心情好總是件好事。

「你好像很開心。」沉默片刻，他還是問了一句。

「是啊，很開心。」丹葉點點頭，「感覺自己並不孤獨。」

你很孤獨嗎？這句話涌到了嘴邊又被丹楓咽了下去，感覺這麼問不太合適。

「我會陪著你的。」好半晌，他說。

「一直陪著我？」

「到我蛻生。」丹楓認真的點頭。

前面的女孩停下，轉過頭來看著他，如星海一般的眸子漾著他完全看不懂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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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他茫然的歪頭。

「那等到你蛻生之後，我不還是一個人？」

「那、那你可以再來找我。」丹楓像是被卡了喉嚨，「我覺得性格應該…不會有太大變化……吧？」

他也不確定自己下一世會是個什麼樣子。

「找你…那你也不記得我了，我找你幹嘛？」

「咱們兩個一開始也不認識。」丹楓找到了理，頓時氣壯起來，「到時候我還會繼續陪著你的。」

「然後你再蛻生？」丹葉歪頭。

丹楓頓了一下，沉默著點頭。

面前的女孩輕輕嗤笑，上前了半步，「小龍尊。」

「在。」

「抱我一下。」丹葉張開懷抱。

丹楓傻愣在原地，腦袋沒緩過來一樣盯著她，溫紅從脖頸攀起，直衝耳朵尖。

但是他沒像平常一樣大呼「之乎者也成何體統」，而是垂下頭默默上前，一把將女孩圈在懷裡。

他總覺得她得情緒似乎有變化，雖然他看不出來，不過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告訴他，現在唯一需要做的動作就是上前幾步，狠狠的抱住她。

丹楓比丹葉要高不少。

「就是這一點。」丹葉輕呢。

「什麼？」丹楓沒聽清。

「沒什麼，傻龍。」丹葉摟住他結實的腰，將腦袋埋進他的胸口。

以往的猶豫從來都可以看作調情，丹楓的拒絕，斥責，都無所謂。

但是每次察覺到她情緒變化的時候，丹楓從來不會有任何猶豫。

什麼時候的丹楓都一樣。

她閉上眼睛。

「傻龍。」她呢喃著。

丹楓瞪大了眼睛，滿臉無辜，神色頗像是面對獵人槍口滿臉無辜的鹿。

自己明明都抱她了怎麼還要被罵傻龍？

丹楓不明白，現在好像也不適合開口去問。

他只好低下頭，用下巴墊在她毛茸茸的腦袋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做，就像是有個聲音在告訴他，應該這麼做。

他應該抱抱她。

「你真狡猾啊，丹楓。」懷裡女孩呢喃的聲音傳入耳朵，他有些茫然。

「但是無所謂。」她又笑，「我原諒你的狡猾。」

丹楓摟緊了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嗅聞著她髮絲的香氣。

他好像只能抱著她，抱緊她。

「丹楓啊。」

「嗯？」

「沒事。」丹葉輕笑，「就是想叫你的名字。」

「你沒發現么？」她仰頭來看他，「你的名字加上我的名字，合起來就是楓葉。」

「楓葉？」丹楓歪頭。

他聽說過，但是沒見過。

仙舟四季常春，基本沒有天氣變化，除了晝夜交替。

「是啊，楓葉。」丹葉輕聲呢喃，「存活的季節不長，到了秋天就會變成紅色落下，它的生命就只有不到十個月而已。」

「那好短。」丹楓微微皺眉，「但不也還是會再長出來么。」

丹葉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是這麼想的？」

「當然啊，葉子落下，等到來年還會再長出來啊。」

「但不是我說的那一片了。」

「那不也是楓葉么？」丹楓歪頭。

丹葉凝著他，良久，她緩緩開口，「你未來也會蛻生轉世，那你說，蛻鱗轉世之後的你還是你嗎？」

「本質上來說還是。」這個問題的答案丹楓也不知道。

「那對於我來說呢？」丹葉指了指自己，「可能對於你們持明來說這是個很簡單很洒脫的問題，但是對於我們這些人呢？對於你的朋友來說，轉世之後的你還是你么？」

「其實……」丹楓遲疑了一下，「外面的人都覺得，持明族轉生之後和前世還是同一個人，真正覺得轉生之後非一人的都是持明族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