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形單影隻

第488章 形單影隻

二月上旬,天依舊很冷。

邯鄲上空飄起了雪花,田秀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雪花的掌心融化,這讓他想起了自己穿越后第一次入宮面見趙王的場景,那天沒有下雪,但天卻像這樣一樣陰冷。

裹了裹身上的披風,田秀轉身回到房間。

三日前,李牧上書朝廷,說是不日就要和匈奴人進行決戰。

這場決戰牽動了整個趙國的神經。

他的成敗將直接決定未來趙國的興亡還有許許多多人的政治生命。

為了這一戰,田秀以及他背後的人,已經賭上了所有。

趙國幾乎將後方能動的一切都運送到了前線,根據李斯統計,為了打贏這一戰,趙國僅向前線運輸的冬裝以及糧食補給就高達五百萬錢!

摺合黃金差不多十萬金!

這一戰已經掏空了趙國的國庫,還讓趙國背上了一大筆貸款。

而有能力借給朝廷這麼大一筆錢的,正是趙國的商人。

趙國商業發達,商賈眾多,由田秀出面,向這些商賈借了數筆「無息貸款」。

儘管是無息貸款,但趙國還是承諾,會繼續降低趙國商人的關稅,趙國對商人貨物的貸款,由原來的百分之30%,已經下降到17%。並且朝廷還承諾等打完了這一仗,官府會在兩年內還清所有欠款。

結果就是,整個趙國上下,勒緊腰帶過了一個冬天。

為了打贏這一仗,田秀削減了宮中的用度,最直接的就是趙王偃已經不得和他的舞女姐姐們愉快的玩耍了。

宮中的舞女都被遣散,可憐的趙王偃每天只能靠讀書消遣。

趙王偃正是好玩的年紀,對田秀這個相父沒有怨言才怪。

朝廷上的百官更慘,已經三個月沒發俸祿了,那些高層還好,起碼靠自家的資產也餓不死,而那些中低級的官員,都快當褲子了。

因此朝廷上下,從趙王到百官皆對田秀頗有微詞。

這讓田秀壓力山大,這一仗要是打輸了,他以前記得的那些名望會蕩然無存不說,今後能不能在邯鄲待下去都成問題。

「今日方知雍正爺有多難做!」

「先生,你說什麼?」

田秀沒注意到,不知道什麼時候上官文君已經進了他的房間。

田秀恍然道:「哦,文君?」

上官文君繞到她身前,奇怪的說:「夫君剛才說的雍正爺是誰?」

田秀回道:「沒什麼,我的一個同道中人罷了,你不認識。對了,你來找我是做什麼?」

上官文君也沒接著追問雍正是誰,畢竟他家夫君總是時不時的說些別人聽不懂的怪話。

比如說他前陣子一直念叨:「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

周公是誰,上官文君還知道,但他說的王莽是誰,田秀就不肯說了。

上官文君倒是記得好像有個話本里,有個大反派就叫王莽來著,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田秀說的那個。

「先生,燕國那邊有人來了!」上官文君說明了來意。

「燕國?」田秀有些驚訝,隨即問道:「是武成後身邊的人嗎?」

燕國那邊田秀就只認識武成后,除了她,田秀也想不出還會有誰來找自己。

上官文君回道:「不是。」

「這次來的是燕王喚身邊的人,燕王喚軟弱,自從繼位以後,朝政就一直被交到太后和國相將渠手裡。燕國太后快要死了,燕王喚想從將渠手中奪回朝政,可是他一個人又不敢奪權。」

田秀隨即恍然。

隨後,田秀問道:「這麼說來燕王喚派人來見我,就是想請我相助?」

上官文君合首:「照目前的情況來看,應當是的。」

「你去幫我打發了燕國的使者,就說我在忙,先讓他在邯鄲住幾天。」田秀對上官文君吩咐道。

上官文君不解:「夫君,你何故不見一見這個使者呢?」

田秀說:「見肯定是要見的,但是我得先摸一摸燕王喚的底,雖然當初是他是我立的,但這麼多年過去,我不知道燕王變成了什麼樣子。

他要還像以前那樣,我當然不介意幫他從將渠手裡奪回權力,畢竟燕國有弱主,對我國來說是一件大好事。

但他要是像燕昭王那樣的強主,那我就不可能幫他了,不然就叫搬起石頭砸自己腳。」

上官文君點了點頭,「妾知道該怎麼說了。」

就在上官文君出去后沒一會,展從外面走進來問:「少君,朝會時間到了,今天還要去上朝嗎?」

趙國的朝會,通常都是十天舉行一次。

朝會通常都是在辰時開始(早上七點),步入冬季以後,早朝的時間也會相應推遲到辰時四刻(早上八點)。

而戰國時期的朝會還不像明清時期那麼重要,只要不是特別重要的事,大臣可以請假不去。

就比如說今天早上下了雪,估計去上朝的人就不會太多。

所以展才會特意來問問,田秀還去不去上朝。

「我是首輔大臣,當朝丞相,你說我去不去?」

田秀亮明了態度。

誰都可以不去參加朝會,唯獨他不能缺席。

不僅僅因為他是趙王的相父,更重要的是國家正逢多事之秋,他更不能在這個時候缺席朝會。

「那臣這就去套車。」展低頭說了一聲。

田秀揮了揮手,意思是讓他去辦。

……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剛開始還只是淅瀝瀝的小雪,現在已經成了鵝毛大雪。

若只是下雪也就罷了,偏偏外面還起了風,狂吼的北風裹挾著滿天飛雪,鋪滿了整個邯鄲

田秀的馬車穿行在雪地里,留下兩道深深的印痕。

等馬車到了王宮前的時候,田秀的朱漆色馬車已經變成了白色。

就連前面駕車的車夫,也成了雪人,只剩兩雙眼睛還露在外面。

王宮外除了田秀的馬車,並沒見其他人的車。

以往這個時候,宮門外都會停滿了車。

看來是今日的雪大,絕大部分朝臣都呆在家裡不願出門。

「丞相,雪大,容臣為您撐傘。」

李斯從馬車裡跳下來,撐起一把油紙傘跟在田秀身後。

田秀沒說什麼,抬起腳往大殿而去。

他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雪地里,留下了一行又一行的腳印。

而在他的身後,只有撐傘的李斯一人,偌大的王宮,兩人的身影看起來孤孤單單。

站到大殿外的走廊上,兩人抖了抖身上的積雪。

風雪太大,那一把傘根本就遮不住漫天的飛雪。

推開殿門進去,大店裡黑漆漆的,連燈燭都沒點。

見田秀來到,幾個宮人才慌慌張張的點亮了大殿上面懸挂的宮燈。

頓時,整個王宮都被照亮。

「這群混賬東西!」李斯攥緊了拳頭,憤憤不平的說道:「前方正在打仗呢,他們居然一個也不來,難道這些人都如此懶散?」

田秀笑了一笑:「罷了,大家不來,我們就在這坐會,看看有沒有公文送來,要是沒有我們就回家去。」

李斯依言,坐到田秀對面。

後宮中。

繆賢慌慌張張的來到趙王寢宮,此時趙王還正和韓王后躺在榻上酣睡。

說起來,韓王后倒是應該感謝田秀。

若不是田秀借著削減開支的名義遣散了宮中許多的舞娘,韓王后大概也沒這麼多機會和趙王親近。

「大王!」繆賢不敢上前,只能遠遠的呼喚了一聲。

趙王偃悠悠轉醒,不耐煩的轉了個身子:「怎麼了。」

繆賢躬身說:「丞相已經到了,您應該去上朝了。」

「相父已經到了?」趙王偃一聽,就準備從床上起來。

韓王后卻這個時候攔住了他:「大王,外面下這麼大的雪,上什麼朝?」

說著,韓王后問了句:「今天來上朝的人多不多?」

繆賢回答說:「就丞相一個。」

韓王后聽了,對趙王偃說:「大王,就丞相一個人,您還去上什麼朝?」

趙王偃本來就不想去上朝,聽到這話更是直接縮回了被窩裡:「王后說的太有道理了,相父也真是的,這麼大的雪不在家裡睡覺,跑去上什麼朝。」

繆賢還站在門口沒走。

韓后怒斥:「你還站在這幹嘛?快滾!」

趙王偃把頭埋進被窩裡,帶著睡衣補充了一聲:「你就和相父說寡人身體抱恙,今天就不去上朝了。」

「是!」

繆賢只能緩緩退出去。

他剛從趙王這兒出來,就看到了一個人。

太后韓樂。

繆賢躬身行禮:「太后!」

韓樂看著他問了句:「大王呢?」

繆賢如實說:「大王還和王后沒醒!」

韓樂生氣了:「沒醒?今日朝會大王居然睡懶覺,傳出去成何體統?」

繆賢不敢說話了。

韓樂直接推門進去,趙王偃聽到動靜,立馬從床上坐了起來,剛想張嘴開罵,一看是韓樂,只好強行擠出一個笑:「母后,你怎麼來了?」

「大王,我來看看你,順便叫你去上朝。」

韓樂說的很平靜,沒什麼情緒。

「我說姑……」韓王后也從床上坐起來了,她剛想叫姑母,見這麼多人在場,又慌忙改口:「母后,外面下這麼大的雪,還上什麼朝啊,你您老回去歇了吧!」

趙王偃也跟著說:「是啊是啊,母后,這麼大的雪上什麼床?睡懶覺不好嗎?」

韓樂終於生氣了:「混賬,一國之君哪有呆在後宮睡懶覺的?大王這是齊王附身了嗎?」

趙王偃剛想說一句:寡人有疾,這一句齊王附身,直接讓他把這句話憋回去了。

韓王后卻還在旁邊說:「母后還不知道吧,今天就丞相一個人去上朝了,妾看,今天的朝會不如取消了,等明天再說。」

「什麼?丞相居然一個人來上朝了?」韓樂很震驚,就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

她想到了今天可能不會有幾個人上朝,卻沒想到只有田秀一個人去上朝了!

田秀只有一個人居然還不忘去上早朝,反觀趙王還有那麼多大臣都在家裡睡懶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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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樂心中滿是感慨。

如果說這都不叫周公,那誰是周公呢?

誰知這個時候,韓王后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居然說:「丞相真是吃飽了撐的,沒苦硬吃,這種天氣還開什麼朝會呀?做給誰看呢?難道國家就他這一個忠臣了?」

「放肆!」韓樂生氣了:「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議論丞相?」

韓王后被訓了一聲,立馬慫了:「姑……」

「叫朕太后!」

「是,太后,剛才是臣妾失言了。」

韓樂目光冰冷的盯著韓王后說:「你身為一國之後,居然穿堂大王不上朝,跟你在這睡懶覺。而且還非議丞相,你說我該怎麼處置你?」

韓王后見自己姑母要玩真的,嚇得亡魂大冒,慌忙從床上下來,跪地求饒。

趙王偃雖說不喜歡韓王后,但這種時候褲子還沒提上,他也過來求情。

一邊求情他還一邊給繆賢使眼色。

繆賢也跟著說:「太后,殿下也不是故意的,奴看就饒了殿下這次吧。」

韓王后也跟著說:「太后就饒了臣妾這一次吧!臣妾下次不敢了。」

「你的賬以後再算!」韓樂把目光移開,對身後的趙王偃吩咐道:「你現在馬上穿戴整齊跟我去上朝!下次你們兩個要是再敢這樣,朕就要罰你們兩個跪到太廟去向先王請罪!」

她杏眼中此刻冰冷一片,威儀俱現,嚇得趙王偃夫婦連大氣都不敢喘,只敢唯唯諾諾。

大殿上,田秀正閉眼假寐。

這時,大殿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冷風簌簌的吹進大殿。

韓樂率先走了進來,趙王偃也緊跟著跟了過來。

母子二人一到,田秀立即起身行禮。

韓樂攔住他,滿是歉意:「丞相,抱歉了,今天朕遲到了。」

田秀看趙王偃那副沒睡醒的樣子,就知道是怎麼回事,「無妨,請太後上座。」

韓樂走上去跪坐在帘子後面,趙王偃也坐到了自己的席位上,只是他看起來精神萎靡不振,還不斷打哈欠。

這時候,大殿外面又進來一個人。

這人滿身風雪,鬍子都結滿冰霜。

「臣來遲了!」

虞卿朝著趙王母子躬身請罪。

田秀看著虞卿,打趣道:「虞君,我以為你今日不來了呢。」

虞卿說:「今日我來的時候,馬車陷在雪裡了,只能走著來,抱歉,丞相,我遲到了。」

田秀笑著指了指身後的一個席位,讓他過來坐。

虞卿看了眼趙王,見韓樂沖他微笑,這才過去坐好。

在他落座以後,繆賢扯開嗓子喊了一聲:「眾臣已至,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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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帝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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