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樓相慫了
風雪依舊,銀裝素裹的宮牆外,一名騎手向王宮飛馳而來。
騎手從馬上下來,護衛伸手將他攔下,騎手說:「前線有緊急軍情,速速讓開!」
護衛們見對方身上背著一支信筒,所謂信筒,也就是將竹子兩頭劈開,然後加上蓋子,在使用時只要把信放到蓋子里,再密封好即可。
一般只有遇到極為緊急的軍情的時候,前線才會使用這種信筒向後方傳信。
護衛們不敢阻攔,慌忙將路讓開。
此時大殿里。
田秀正和趙王偃等人議事,他們議論的,無非是匈奴前線的勝敗。
正在幾人議論間,大殿的大門被人從外面打開,刺骨的寒風吹進房間,讓趙王偃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大王,丞相!」
滿身風霜的信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然後用一雙早已經被凍得僵硬的手指取下了背上的信筒。
李斯慌忙走過去扶住他,接過信筒,打開了裡面的密信。
密信是用竹簡寫成的,上面還拴著繩子,李斯不敢查看,而是先將信交給田秀過目。
田秀知道,這是李牧發來的戰報,裡面就是此戰的結果,深吸一口氣,他忐忑地拆開了竹簡上的線條,然後快速瀏覽裡面的內容。
此時,大殿上一片寂靜,除了殿外的風雪聲,就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數息以後,田秀合上戰報,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將那封戰報遞給繆賢,讓對方轉交趙王母子。
繆賢拿著戰報,直接越過了趙王,交給了後面的韓樂過目。
趙王偃伸著脖子看著韓樂,他很想知道裡面的內容,「母后,裡面寫了什麼?」
韓樂一邊看著,趙王偃注意到,她的雙手都在發顫。
這時,趙王偃看了眼田秀,心道:「莫非是前線敗了?所以相父和母后都是這種反應?」
韓樂終於看完了戰報上的內容,這時的他雙目獃滯,眼眶中閃爍著淚花。
「母后,究竟如何了?」趙王偃壯著膽子又問了一遍。
韓樂看著她,一行清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李牧將軍來報,雁門大捷,我軍斬首萬餘,頭曼大敗而逃!」
聽聞這個消息,除了田秀,其餘人皆是一怔。
而後李斯最先反應過來躬身拜道:「臣恭賀大王,大趙萬歲,大王萬歲!」
緊接著虞卿也上去稱賀。
隨後就是大殿里所有的宮人一同向趙王母子祝賀。
韓樂還在流淚。
這一戰干係真的太大了,這不光是田秀在豪賭,也是趙國的一場豪賭,有時候韓樂都不敢想,這場仗趙國打輸了會怎麼樣。
「來人!」韓樂擦了擦眼角的眼淚,對繆賢吩咐:「你馬上以朕的名義,昭告天下,朕樣讓天下黎民皆知,我大趙大破匈奴!」
田秀明白,韓樂這是要讓天下列國知道趙國打勝了,這樣即便是有人想渾水摸魚,也只能斷了心思。
「太后聖明!」
田秀揖手說道。
隨後,朝會散了。
田秀從大殿出來的時候,外面的風雪已經停了。
宮人們賣力的清掃著大殿前的積雪,一條小路已經被清理出來。
田秀踏著這條小路,向外走去。
李斯緊緊的跟在後面。
當站在王宮的台階前時,田秀俯瞰著遠處的景色,王宮的台基很高,足有十幾丈,幾乎能將全城景色盡收眼底。此刻邯鄲大部分地方都是銀裝素裹,景色壯麗。
「這次我們終於贏了!」
李斯注意到,田秀居然流淚了。
天啊!丞相居然哭了。
不僅李斯震驚了,展也是。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田秀流淚。
沒有人能明白,田秀此刻的心情。
為了這一戰,他真的付出了太多太多心血。
他賭上了自己的所有,終於,他贏下了這場賭局。
「現在,我可以騰出手來料理內政了!」
這是田秀的內心獨白。
匈奴之戰結束,讓他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對付那些潛伏在趙國內部的敵人。
前方大捷的消息,幾乎是在一天時間就被傳遍了全城。
得知了李牧大破匈奴的消息,全城沸騰!
邯鄲上下都沉浸在歡樂的海洋中,只有一個人顯得憂心忡忡。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樓昌。
樓昌深知,田秀贏下了這場豪賭。
今後,他的威望已無人可以比擬。
從今以後,田秀可以放心大膽的在朝堂上黨同伐異,再也不必有任何顧忌。
而自己屢次與他作對,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落得個身死族滅!
樓昌很糾結,要不要去找田秀投降。
這時代的官場鬥爭還沒像後世那麼殘酷,他樓昌如果願意向田秀投降,還能輸一半。
到時最壞的結果無非是丟失相位,但起碼能保住身家性命。
樓昌在家思索了一夜,那一晚他房間的油燈換了一盞又一盞,他一夜沒睡。
第二天一早,樓昌從書房出來的時候。
他的兒子注意到,他的父親好像一夜之間蒼老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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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子去詢問樓昌,「父親,您是不是病了?」
樓昌沒吭聲,只說了句:「備車!」
「今日沒有朝會!」樓子以為樓昌要去上朝,便提醒了一聲。
樓昌卻說:「我不是去上朝,我要去找丞相!」
「您要去找田秀?」樓子震驚了。
父親不是一直跟田秀不和,他居然要去找田秀?
「對,希望他還能給咱們家條活路!」
樓昌望著頭頂的藍天,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然後負手離去,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田秀的府邸。
好消息是,田秀已經睡醒了。
壞消息是,虞卿居然也在他這。
而有些事情,看來得當著虞卿的面說了。
「樓相,走吧,我們到我的書房談!」
田秀和虞卿好像才談過什麼的樣子,見樓昌來了,田秀沒有一點讓他避諱的意思,反而領著兩人一起去了他的書房。
毛遂、李斯等人都等在書房外面,兩人討論起了樓昌的來意。
毛遂率先開口說:「先生覺得這次樓昌來是幹什麼的?」
李斯並不上套,反而問:「閣下覺得呢?」
毛遂說:「樓昌肯定是覺察到危機了,來試探主公的。」
李斯卻說:「他是查到危機了,但他不是來試探的,是來攤牌的。」
「攤牌?你是說樓昌想投降?」
李斯笑著說:「先生敢跟我打賭嗎?」
毛遂想了想:「賭就賭,賭注是什麼?」
李斯看著毛遂說:「先生輸了,您就要把您的佩劍送給我。」
毛遂看著李斯:「那你要是輸了呢?」
李斯撇嘴說:「我的劍不值錢,不過我要輸了,我就輸給先生十兩黃金,如何?」
毛遂沒有猶豫:「好,一言為定!」
書房裡,樓昌看了眼陪在田秀身邊的虞卿,心裡只是掙扎了一下,便不再廢話。
他把自己是秦國諜者的事情跟田秀交代了一遍,包括他叔父的事情,秦姬的事情,以及之前他幫助趙康謀反的事情也交代了。
虞卿面無表情,心裏面卻很震驚。
樓昌好歹也算是三朝老臣了,深得先王器重,而且位列丞相,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但這傢伙居然是秦國的諜者,一國丞相是他國間諜,傳出去趙國的臉也要丟盡了。
直到這個時候,虞卿才相信了剛才田秀在樓昌到來前對自己說的那番話。
田秀方才叫人把他請來,告訴他說樓昌可能是秦國的間諜,而且還羅列了很多的證據。
虞卿當然不信,兩人爭辯的時候,樓昌就來了。
樓昌一來,虞卿就預感到事情有點不對勁,這傢伙不會是收到風聲想來試探的吧?
不成想,他居然不是來試探,是來坦白的!
而且他交代出的事情,跟田秀先前對自己說的,居然大差不差,只是細節上有些出入。
虞卿甚至懷疑,田秀早就知道樓昌的事,只是一直隱而不發罷了。
田秀的確早就知道這事,但他苦於沒證據。
樓昌跟秦王的聯絡並不頻繁,而且自從樓緩死後,他跟秦國之間的聯絡更少了。
田秀根本就找不到他和秦王往來的證據。
說實話要不是他之前幫助趙康謀反,留下了一點破綻讓毛遂查到。
田秀到今天也沒直接證據,能證明他是秦國的間諜。
「虞君,你怎麼看這事?」
田秀坐在椅子上,敲打著面前的桌子,臉上看不出有什麼表情。
虞卿沉思了片刻,緩緩開口說:「丞相覺得如何?」
這是把皮球踢給了田秀!虞卿想看看,田秀是打算放樓昌一馬,還是置他於死地。
田秀的手依舊敲打著桌子,說:「這件事情如果爆出去的話,會是一個巨大丑聞。」
虞卿這種老油條一下就知道了田秀的意思。
田秀這是不想把事情鬧大,也就是說,他很可能是想放樓昌一馬的!
只是虞卿不能確定,田秀會把事情控制在什麼範圍。
「丞相,你想怎麼做呢?」
「我?」田秀笑了:「樓相願意主動向我們坦白,俗話說坦白從寬,牢底坐穿,不是,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既然樓相如此主動,那我們當然得從輕發落。」
田秀這話已經亮明了態度,他說的是從輕發落,而不是既往不咎。
也就是說,樓昌依舊會受到懲罰。
其實這是難免的,就樓昌乾的事情,別的不說,光是協助趙康謀反就是滅族的大罪。
「丞相言之有理!」虞卿先是附和了一句,然後問:「那您覺得我們該怎麼處理右丞相呢?」
樓昌也抬起了頭眼巴巴的看著田秀。
現在他全家的命就攥在田秀手裡了。
「樓相,你先看看這個!」
田秀順手從桌子上拿起一份密信,那是毛遂昨天剛調查到的,樓昌協助趙康謀反的事情。
裡面記錄的內容很詳細,就連許多細節都寫出來了。
這讓樓昌很震驚,這信是誰寫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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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信是魏不疑寫的,樓昌協助趙康謀反,是秘密進行的,樓昌的身份,也只有趙康知道,趙羽雖然跟他見過面,但每次樓昌都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趙羽也猜不出他的身份。
趙康在臨死前,將樓昌的事情告知了其母,趙康本意是想讓魏不疑以此來要挾樓昌,以便能在將趙家有難,樓昌可以再出手相救。
魏不疑起初也的確打算這麼做,但是當她聽說李牧在前方大捷以後,就改了主意。
李牧大破匈奴,這就意味著直接支持這場戰爭的田秀他在趙國的聲望會繼續水漲船高。
這種情況下,樓昌已經根本沒有任何能力和他競爭,丟失相位是遲早的事情。
一旦他丟了相位,那自己手裡這個把柄也就沒什麼用了,反而會成為一塊燙手山芋。
萬一日後田秀查到樓昌跟他兒子參與謀反,而她又知情不報,搞不好還會被株連。
所以思來想去,魏不疑決定把這事告訴田秀。
一來田秀和樓昌有怨,自己將此事告訴他,就能讓田秀名正言順的扳倒樓昌,這不能說是雪中送炭,也算錦上添花。
二來,藉助這個事情魏不疑也能讓田秀欠下她一個人情,萬一以後他們家再有難,有這個人情,自己就還能求田秀出手。
不過樓昌並不知道這一切,他只是搞不懂,田秀把這封信給他看的用意是什麼?
樓昌抬起頭看著田秀,想從對方的臉上看出點端倪,但田秀依舊面無表情。
「丞相,你究竟是何意?」
樓昌終於受不了了,看著田秀詢問。
「沒什麼意思。」田秀的手指終於不動了,他將信拿回去,當著樓昌和虞卿的面,直接放在油燈下面燒了。
看著那封信稍微灰燼,樓昌的心瞬間放鬆下來。
虞卿也明白,田秀這是打算放樓昌一馬。
否則他不可能把這麼重要的證據燒毀。
「丞相,我看,樓相不過是一時糊塗而已,還請您從輕發落!」
虞卿走上來,從旁邊求起了情。
田秀都要放樓昌一馬了,自己也沒必要揪著不放。
自己揪著這事不放有什麼好處?除了能讓田秀不爽,根本沒有什麼實際意義好吧。
「虞君所言有理,我也是這樣想的。」
「樓君!」田秀把目光看向樓昌:「既然你都坦白了,我也不想為難你。你明天寫個辭呈,把相印交了,然後把家產捐出來,就可以回你的封地養老了。
不過醜話說在前面,我會派人盯著你,如果你在封地安心養老也就罷了,但如果你以後還有什麼異動,我會毫不留情的滅了你全家。」
對於這個結果,樓昌大鬆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賭贏了。
他今天來攤牌,賭的就是田秀宅心仁厚,不會將他全家置於死地。
而田秀所說的條件,對他來說也不難接受,現在保住身家性命才是最重要的,至於剩下的什麼名利,那都不過是身外之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