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得罪美人
紅衣女子領著幾人上了二樓,倚水靠窗的單間,視野曠闊,又避開了前院的嘈雜,倒是個識趣的姑娘,知道司尉等人肯定不喜吵鬧。
環顧一周,蘇穎默默點頭,單間雖不大,卻也布置得頗為風雅精緻。
角落還有幾樣樂器,顯然是等著客人來挑選。古箏、二胡、琵琶,蘇穎一掃,隨手一點:「司公子,聽一曲高山流水如何?」
司尉對這女人一副熟門熟路的樣子已經無語了,他還沒試過大白天進這種地方,渾身不自在:「隨便你。」
「那便古箏吧,再上一壺好茶,別拿次品來糊弄人。」蘇穎特地叮囑了一句,樂坊都是些窮苦姑娘學習技藝傍身,自小就住在這裡日復一日地練琴,錢銀不多,自是拿不出什麼好茶葉,以次充好是常事。
她也不懂得分辨茶葉的好壞,只是有司尉這個大少爺在,免得他掃興,自己只能再次破費了。
紅衣姑娘接過碎銀,交代了門外的小丫頭兩句,笑臉吟吟地坐在古箏前,裊裊樂曲響起,倒有幾分指力。
司尉聽著還順耳,蘇穎卻坐在了紅衣女子的身邊,低聲笑問:「不知姑娘該如何稱呼?」
「公子喚我紅緞便是了,」紅衣女子笑笑,客人到樂坊來,志不在聽曲,她向來分神注意周側,免得怠慢了客人,尤其這三人衣裳光鮮,一看就是有錢的主兒,更是殷勤照顧。
「紅緞,真是好名字。」蘇穎點了點頭,隨著樂曲打著拍子,半眯著眼甚是愜意,看著還真像是懂樂的。
可惜在司尉看來,她只是搖頭晃腦的,完全是在打瞌睡而已。
隨著香茗和茶點送來,後面跟來三位姑娘,齊齊向他們行禮:「見過三位公子。」
司尉皺眉,蕭城真夠大膽的,樂坊弄得烏煙瘴氣,仿似妓院一般。手中的扇子一轉,搭在手心裡。看來回京后,有必要提起此事……
思慮間,一股濃郁的脂粉味撲鼻而來,他一抬頭,便見一藍衣女子正對著自己微笑,手裡端著茶杯:「公子,請。」
「阿嚏——」司尉往後一退,捂著鼻子難受得臉色都白了。
阿一連忙擋在他的身前,惡狠狠地等著藍衣女子:「走遠點,誰讓你接近我家公子了?」
藍衣女子被嚇得兩眼淚汪汪,面上滿是難堪。
她也算得上是樂坊四大美人之一,指明讓自己作陪的公子甚多,都是有頭有面的人物,沒想到此刻會被嫌棄,袖子掩著臉飛奔而去。
蘇穎無奈,示意姑娘們先離開,這才開口勸:「司公子,這裡的姑娘都是賣藝不賣身的,只因為樂坊難維持,這才請客人進來品茗聽曲,賺一點茶錢而已。」
以為司尉是嫌棄樂坊姑娘身子不幹凈,才反應那般大,她只好解釋清楚,免得他誤會了,讓姑娘們也難堪。
司尉蹙眉,他哪裡管這些姑娘是否清白?
「在樂坊接客,你還能說她們是賣藝不賣身?」
「公子此差矣,她們不過表演琴藝,請客人喝茶,可有做什麼出格之事?」蘇穎不樂意了,大戶人家的公子,就能看不起她們這些平民女子么?
「我不是這個意思……」司尉懊惱地皺眉,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阿一見兩人爭執不下,無可奈何地出聲解圍:「蘇小弟有所不知,公子受不住脂粉味,每每聞著都會不停打噴嚏。」
蘇穎恍然,難怪反應那麼大,原來是被姑娘的脂粉給嗆住了!
她一向是愛憎分明的,知道自己誤會了司尉,當下便抱歉道歉:「公子,是我不對,沒弄清楚這件事便責怪於你。」
「不礙事,」司尉大度地揮揮手,卻也被阿一說出自己對脂粉過敏的事有些不樂意。
誰知道以後蘇穎不高興,臉上身上抹了脂粉來折磨他?
光是想想,司尉就忍不住後背冷,瞥向阿一的眼神里有些不悅。
這算得上是他的秘密了,阿一又如何能輕易告訴他人?
阿一摸摸鼻子,明明公子對這位蘇小弟的態度很不同,他才會把真相說出口。誤會澄清了,怎麼公子反而又不高興了?
蘇穎看司尉的臉色是真不介意,這才鬆了口氣。
她怎麼忘記老爹的教訓,討好糧商擺在第一位,自己的喜惡都要扔在一邊!
「公子,喝茶降……火……」
蘇穎這才端起茶盞,司尉轉身不留神碰到了,熱茶灑了出來,偏偏半數倒在了她的衣襟上,以及他的腿間。
「撲哧」一聲,蘇穎先忍不住笑開了:「公子要喝小人這杯茶,也實在太急了。」
熱茶灑出來的地方還恰到好處,司尉還真是很難出這個門了。
「一大哥,麻煩你去對街買兩套成衣過來了。」蘇穎扯了扯濕漉漉的衣襟,滿臉無奈。
阿一卻不願意,板著臉拒絕:「屬下絕不能離開公子!」
那天晚上差點讓趙財摸進公子的房間,是他身為侍衛莫大的污點!
蘇穎嘴角一抽,看著阿一堅決的樣子,只好自己動身了。
這才推開門,便見紅緞低著頭守在門外,見蘇穎衣衫濕透,不由驚呼:「公子這是怎麼了?」
莫不是兩人為了她,一不合打起來了?
紅緞羞答答地問:「公子若是不嫌棄,奴家屋裡有大哥的衣衫。」
「求之不得,麻煩姑娘了。」蘇穎吁了口氣,不用穿著濕衣服出去總是好事。
司尉在房間里聽見屋外的話,隨著腳步聲走遠,不由暗嘆蘇穎的不設防,就如此跟著一個陌生的姑娘離開。
只是等了將近半個時辰還沒見她回來,司尉也有些急躁了:「阿一,你去看看。」
「是,少爺。」阿一剛推開門,便愣在原地,半天沒回過神來:「蘇……蘇……」
「一大哥怎麼知道我的小名?」蘇穎抬步走入,笑吟吟地打趣他。
司尉只覺眼前一晃,一個身穿鵝黃色衣裙的女子緩步走近。
紗裙飄飄,一眼便能看見那纖纖細腰,盈盈一握。一頭烏黑的長被盤起,上面是一支熟悉的檀木釵,素麵朝天,卻是說不出的清麗可人。
阿一呆了呆:「蘇小弟,你怎麼穿起女裝來了?」
沒想到蘇穎穿著女裝,倒是有幾分嬌俏,與樂坊的女子也不相上下。
蘇穎早知道阿一這個獃子不可能看出來,沒好氣地說:「我原本就是女兒身,又如何穿不得裙子?」
阿一不淡定了,嚴肅的黑臉又裂開的痕迹:「可是你那晚和公子同塌而眠,你們……」
他驚悚了,司尉連跟女子靠近兩尺外都會不自在的人,居然跟蘇穎這個女兒家同床共寢了一夜?
紅緞驚呼一聲,詫異地看向蘇穎:「原來蘇姑娘是公子的侍妾,剛剛真是失禮了。」
她竟然把自己的舊衣給蘇穎穿,早該去成衣店買一身新衣服的。
蘇穎莫名其妙,她什麼時候變成司尉的女人了?
一臉茫然地看向司尉,蘇穎遲疑地開口:「公子,那晚的事……」
完全是意外,她可以徹底忘掉的。
司尉卻以為蘇穎介意,原本想隱瞞下來,如今被阿一道破,被外人聽見,不好再繼續當作不知了:「等此地的事忙完,我自會上門跟蘇捕頭提親。」
蘇穎納悶,她沒說自己想嫁啊……
司尉的確不錯,有相貌有錢,估計家世也好,翩翩公子哥兒,也是蘇穎見過最俊美的男子。
但是優秀是一回事,她嫁人卻是另一回事了。
蘇穎一想到要離開平城,離開蘇老爹,就滿心的不舍。
更何況司尉家裡財大氣粗,不知道多少規矩在等著她,想想便不樂意了。
要說嫁人,蘇穎還沒這個打算。
在平城她快活賽神仙,做做紅娘拿點小錢,也夠自己喝點小酒吃兩口肉,這種日子不比在大戶人家束縛著要好?
司尉眼看蘇穎居然露出為難的樣子,似是十分不願意,不由皺眉:「怎麼,你不想當妾,還妄想要當正妻?」
以蘇穎的身份,當妾已是少見,要不是那晚誤打誤撞睡了她,司尉根本不可能把這女人收入房中。
蘇穎連忙搖頭,苦著臉解釋:「公子,小的出身低微,不敢奢望,此事就這樣算了吧。」
反正她又沒吃虧,甚至還摸了司尉兩把,看見他醉酒後妖孽的樣子,實在是賺到了,哪裡敢動真格嫁給司尉?
而且看司尉的樣子,家裡肯定美妾成群,多一個她不多,少一個她不少,蘇穎根本不想湊這個熱鬧。
在平城她自由快活的,以後隨便找個門當戶對的男兒嫁了,好好孝順蘇老爹就是了。反正城裡民風開放,蘇穎一點也不介意找個上門女婿的。
「就當那晚的事從來沒生過,等公子事一了,便與小的分道揚鑣,小的自是會忘得一乾二淨,絕不多做糾纏!」蘇穎看司尉皺著眉頭不吭聲,還以為他不信自己,不得不多說一句:「公子要是不信,小的可以寫字畫押,要不然毒誓?」
「夠了!」司尉眉頭一緊,雙唇緊抿,恨不得把面前該死的女人掐死。
原來嫁給他就像是要入虎穴,蘇穎不但慌忙撇清,甚至願意毒誓絕不跟自己有所牽扯?
蘇穎越是不願意,司尉越是下定決心要把她收入後院之中。
「此事我已經決定了,蘇姑娘的清譽因我而受損,我自會擔起責任來。」
蘇穎愁眉苦臉,她還真不想司尉擔起這責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