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歸龍客棧
馬車再度狂奔起來。
崔大龍、萬發友、牛興榮三人似乎還在討論剛才發生的事。
牛興榮說道：「我覺得我沒問題。萬兄弟，你怎麼說？」
萬發友點了點頭，摸了摸額頭上的紗布：
「我也沒問題，就按你們說的做。」
三人達成一致之後，車內又陷入了平靜。
方均看了一眼又在看賬本的崔伯，感覺很有些不好意思。
剛才方均責怪他，認為他卑躬屈膝，沒有骨氣和正氣，結果發現……小丑竟然是自己！
這些想法折磨著方均，使得他不吐不快。
他終於喊了一聲「崔伯」。
崔大龍看了一眼方均，放下了賬本，微笑著問道：「小均，什麼事？」
方均態度誠懇地說道：
「崔伯，剛才我錯了，不該對你的正確做法表示不滿和憤怒。對不起，我向你道歉！」
崔大龍先是一愣，接著笑了：
「你剛才的做法並沒有錯，對我的做法表示不滿和憤怒，也份屬應當。不必道歉。」
方均以為崔大龍是寬慰他，說道：
「錯了就是錯了，崔伯不必安慰我了。阿福叔跟我講了其中的玄機。
「如果真的按我的想法做，叫來官府的人，即使我們贏了，不必賠錢，壞人受到懲罰，也於事無補。我們無法按時到達彰武城。
「那樣我們最早也只能明天趕到。到那時，我們的赤音狼的價值可能大打折扣，損失就太大了。」
崔大龍笑道：「阿福對你說的是對的，但這不代表你原本的想法就是錯的。」
方均睜大眼睛：「按這樣說，難不成這兩種自相矛盾的做法都是對的？」
崔大龍點頭道：「不錯。這完全看你的出發點。我相信如果是你舅舅這樣的人獨自一人遇到這事，多半不像我這樣處理。」
牛興榮大笑道：「大龍，不枉我們相交多年，還是你懂我！」
方均有點摸不著頭腦了。
崔大龍看他不解的樣子，耐心解釋道：
「如果出發點就是為了正義和公平，那麼就應該等待官府的人前來秉公辦理。
「至於那兩隻赤音狼的價值損失，就是你為了正義而和平而付出的代價。
「有的人為了維護公平和正義，別說是付出兩隻赤音狼的代價，就是付出黃金十萬兩，甚至於生命，也在所不惜。
「你舅舅，還有你水叔，都是這樣的人。我自己做不到，但很佩服他們。」
方均點了點頭，感到心裡舒服多了。
只聽崔大龍繼續說道：
「而我，是一個商人。商人是逐利的。
「剛才這件事，如果從商人的角度出發，衡量的標準就不同了：不是公平與正義，而是利益的多少。
「當商人面臨多種選擇時，會衡量哪種選擇能獲得最大的利益。」
方均點頭道：「我懂了。剛才賠錢雖然沒有維護公平與正義，但保住了赤音狼的價值。」
「不錯。如果我堅持要等官府來人，那麼可能就要放棄赤音狼的至少一半價值了。
「這個代價，即使我自己能承受，可是利益相關的人，我能讓他們也承受這麼大的損失嗎？
「這兩隻赤音狼，我只有其中一隻的五分之一的價值，剩餘的所有價值，都歸與我利益相關者所有。
「他們把這些東西交到了我手上，我必須要為他們的利益負責。這也是商人的法則。」
方均默默地點了點頭，沒再說話，心中慢慢消化著崔大龍的一番話。
…………
太陽越來越高，車裡也越來越熱了。
方均再次望向窗外。
此時太陽早已高高升起，向地面上射出近乎白色的強烈光芒。
而官路兩邊漸漸有了一些居民住所。
牛興榮也看到了外面的景象，湊了過來，又伸出頭往天空望了望。
「看來我們已經到了進入了景和縣，距離清河鎮不遠了。到達那裡比往常要晚半個多時辰，還要不要在老地方打尖？」
牛興榮問馬車裡的其他人。
「舅舅，什麼叫『打尖』？」
「就是在旅途中路過的飯店裡吃飯。」
崔大龍看了看其他人，問道：「大家是什麼想法？」
萬發友說道：「我早上因為起來晚了，連早飯都沒吃，就直接趕了過來。如果不打尖的話，在路上一旦遇到意外，我恐怕體力難支。」
萬發友的話，讓牛興榮和崔大龍都是微微變色。
崔大龍又問方均：「小均，你肚子餓不餓？」
方均其實早上吃了不少，剛想說「不餓」時，想著花崽還餓著肚子，於是說道：「有點餓。」
牛興榮和崔大龍對視了一眼，就說道：
「那還是按照老規矩打尖吧。不過這次要抓緊時間，盡量控制在兩刻鐘之內。」
崔大龍對著阿福交代了一聲，接著再沒說話，而是拿出另外一個本子，寫寫劃劃著。
…………
馬車又前行了大約一刻多鐘，接著停了下來。
「老爺，到了。」阿福的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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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依次下了車。
方均一下車，就看到前方有一座高聳宏大的樓閣。
只見那樓閣琉璃鋪頂，雕梁畫柱，金碧輝煌，氣勢非凡。
樓閣的最上方掛著龍飛鳳舞的四個字：「歸龍客棧」。
兩扇銀光閃閃的大門將這座閣樓與外界分隔開來。
方均簡直難以想象，這個小鎮上竟然有這麼宏偉的樓閣。
大門左右各站著兩名身穿統一黑色制服的精壯男子。
這四位精壯男子不但服飾一致，就連神態、站姿、眼神等都像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一般。
方均從大門朝裡面望去，到處都是人，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方均從來沒見過如此絕倫非凡又熱鬧無比的地方，不由目瞪口呆起來。
而旁邊的萬發友也被這座閣樓的絕倫氣勢給震住了，不比方均好到哪裡去。
「進去吧！」
聽到崔大龍的話，兩人才驚醒過來，跟著崔大龍和牛興榮一起踏進了大門。
想到剛才自己沒見過世面的囧樣，萬發友不禁老臉一紅，問道：「這……這就是歸龍客棧？」
牛興榮笑道：「正是。這裡人太多了，跟緊點，別走散了。」
萬發友四處看了看，嘆了一口氣：
「林老哥之前告訴我歸龍客棧多麼多麼好，我還以為他故意拔高呢。如今看來，他真是一點都沒誇張。」
這時方均發現阿福叔和馬車都不見了，於是問道：「阿福叔呢？」
崔大龍說道：「他去停頓馬車了，一會兒自己會來的。」
方均想起馬車上的貨物，不由有些擔憂：
「我們的貨可都在馬車上，離那麼遠，丟了怎麼辦？」
聽到方均的話，不但崔大龍和牛興榮笑了，就連萬發友也笑了。
最後還是牛興榮告訴方均：「放心，沒有任何人會在這裡偷東西。」
「可萬一呢……」
「很多人都巴不得自己的東西被偷呢。要是我們東西被偷了，都不用費勁兒去彰武城了，還大賺特賺！」
「丟了東西還大賺特賺？」
方均有些懵了，還以為舅舅逗他，卻沒有注意到崔大龍和萬發友都點了點頭。
「因為歸龍客棧奉行『丟一賠十』的規則。你丟失了一萬兩銀子的貨物，它就賠你十萬兩銀子或者等價貨物。」
牛興榮拍了拍方均的肩膀，笑著說道。
這種聞所未聞的規則令方均咋舌，一時間說不出話來。